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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
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样巨大,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
一样粗壮,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随着关节的用力,弓弦正缓缓拉开。

  程宗扬本能地俯下身,身体失去平衡,从低缓的山丘上翻滚下来。蓝色的天
空与青色的草地旋转着在他眼前飞速交替,程宗扬惊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
身下一软,掉到一个浅浅的草窝中。

  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战场不断扩大,
这里也被波及。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杀了段强,然后又瞄向程宗
扬。

  就在程宗扬触摸到死亡阴影的一刻,长箭放开他,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去。

  山丘下,几名骑兵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重重劈在箭上,
然后勒住马匹。在他身旁,五名骑兵扇形散开,各自举起弩机,阻断那些兽蛮武
士的退路。

  他们脸膛大多被烈日晒得黑红,眼神却像刚淬过火的刀刃般,锋利无比。在
这些铁打的汉子中,有一张面孔出奇的白净,看来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盖
着软甲,手中提着一具弩机,与同伴一样,除了一柄便于马背击刺的长剑,再没
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给程宗扬的感觉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轻骑手冷冰
冰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他背后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扬一路滚下来,除了脸上擦
破一块,并没有受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被冷汗打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
世界,而与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段强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心头不由
狠狠打了个冷战。

  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正是
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一名武士弯下腰,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
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

  那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甩开马镫,用脚踏住弩背,利落地拉开弓弦,然后扬
起弩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绷”的一声,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

  那名半兽人手指一松,长箭从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珠,
然后抓住弩矢尾部,将箭支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他却浑然
不觉。

  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山丘上的半
兽人齐声咆哮,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

  那名年轻的骑兵拔出佩剑,双腿一夹马腹,正要抢先奔出,却被旁边的大汉
一把拉住缰绳。

  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他低吼道:“你有伤
在身,不能逞强!退下!”

  那年轻人毫不退让地扬起下巴,“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这是师帅的吩咐!”

  那大汉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然后举起短矛,在马臀上用力一刺。

  战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侧方奔去。那名年轻的骑手猝不及防,
被马匹带得扬在鞍上。

  赶走那名年轻人,虬髯大汉吼道:“兄弟们!拼了!”

  剩下的四名骑兵齐声应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声震四野,气势丝毫不逊
于那些凶猛的半兽人。

  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一边喝道
:“快滚开!”

  程宗扬这辈子还没骑过马,看着包了蹄铁的马蹄直踏过来,顿时脸色发绿,
顾不得自己身为现代男性的尊严,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谁知道那匹马受了惊,无法控制,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离程宗扬越
来越近。程宗扬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躲闪,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就
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

  程宗扬索性躺倒,大吼一声,“你踩死我吧!”

  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双手扯紧的
缰绳,嚼铁深深勒入马口,几乎勒出血来。

  程宗扬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头发里沾满草叶,不用照镜子,他就
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够狼狈的。但对于一个两度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幸穿越者来
说,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制住马匹,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

  他长得……很俏。双眉长长伸出,在洁白的脸颊上,仿佛飞翔的燕翅,眼睛
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很美,很惊艳──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个很
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么一定是个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跳下马朝同伴
奔去。

  与方阵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骑手奔跑的姿势很奇异,他一手按住剑
柄,身体向前倾斜,完全依靠脚尖的力量往前飞掠,整个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
仅姿势优美,而且速度极快,让程宗扬想起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
的存在。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

  另外一边也是一群存在于第六维空间的生物。那些半兽人迈开大步,速度丝
毫不逊色于奔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过了马背上的骑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冲
过来的兽蛮武士。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在大草原
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只要他们能阻
挡片刻,援军就能赶来,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

  冲在最前面的兽蛮武士獠牙张开,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在半
空中将足有车轮大小的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
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的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座骑同时往
前冲出半步,藉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兽蛮武士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如果单对单,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
剩的。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
地。

  兽蛮武士腰腹间流出岩浆般腥浓的鲜血。“古格尔!”

  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将他连人带马撞倒在地,然后张开
大嘴,尖长的獠牙像匕首一样撕开骑兵的脖颈,鲜血迸涌而出。

  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
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容分心,而兽蛮人显然
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虬髯大汉平持长剑,冷冷盯着对手。

  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
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
肩膀,双手倒持长剑,从他背后狠狠刺入。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手中的巨槌
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尔的兽蛮首领双目血红,他抓起一支长矛,振臂掷出。那虬髯大
汉长剑刺在兽蛮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紧,不等他弃剑闪避,那支长矛已经
呼啸而至,应声射入大汉的左胸,从背后穿出。

  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最后一下
分外剧烈,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与此同时,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
扬体内。

  双方都没有理会程宗扬,在那些骑兵看来,程宗扬虽然穿着怪异,但明显是
人类种族。而对于兽蛮人来说,这个手无寸铁的陌生人类并不比那些骑兵更有威
胁。

  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们咆哮上前,将剩余的三
名骑兵尽数格杀,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也多了两具。

  古格尔左矛右斧,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壮的身体。他
浑身浴血,犹如远古而来的兽蛮天神。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
的半兽人抗衡,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
合,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些骑兵
真的仅仅是秦军吗?

  所有的同伴都已战死,那个年轻的骑手仍毫不犹豫地朝兽蛮人冲去。与半兽
人惊人的体魄相比,他的身形显得纤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却
像手中的长剑一样锋利。

  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朝他
腰间劈来。那骑手脚尖一点,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
起,闪电般穿过斧影,刺在兽蛮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长剑锋锐无比,那名兽蛮武士左手齐腕而断,巨斧带着残缺的断
手飞出,带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紧,接着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
在剑脊上,将那骑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双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那骑手
虽然胆略过人,终究是气力不济,巨斧每次劈下,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体
更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铮”的一声脆响,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

  那骑手反应极快,反手一掷,半截断剑削在古格尔岩石般的手指上,溅起一
缕血光。

  巨斧轰然落地,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然
后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骑手穿着骑兵用的轻便皮甲,随着古格尔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
甲片四处纷飞,身子横飞起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
米的距离,正落在程宗扬刚才待过的草窝里。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跑回来送死。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疯狂!

  那骑手头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条扎紧的发髻。他脸色一片雪白,唇
角淌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恐怕连肋骨也断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

  那骑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个大洞,连束胸的白布也被扯开,露出两只圆润的
……乳房。虽然不及西片里乳牛级的巨乳硕大,但也有够瞧的,曲线圆润饱满,
皮肤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两只乳头,还是娇嫩的粉红色。只不过左乳乳侧被兽蛮
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伤痕,鲜血淋漓……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原
来真是个美女。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眉宇间英气逼人,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
好……女骑手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忌地盯
着她的裸胸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问可知,刚要开口斥骂,内伤恰于此时
发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她用白净的手掌勉强掩住胸口,苍白面孔上升起一层
病态的红晕。

  很漂亮。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衣甲破碎,头发
散乱,模样狼狈,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
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傻掉。

  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缓缓朝他走来,丑陋的面孔狰狞可
怖,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谁能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骑兵会被打得步步后退,
最后更是一下飞出十几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虽然心头狂跳,满脸惧色,但那
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极了
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狮般的头颅,獠牙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程宗扬对
着这些半兽武士,后悔得想要自杀,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

  可这些半兽人大步一迈,就够自己跑一阵的。至于求饶,程宗扬很怀疑这些
半兽人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像快要溺
死的人拼命寻找浮木。

  手机,如果是手榴弹多好?

  钥匙,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
了。

  钱包,他们收买路钱吗?

  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
的山丘,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对于程宗扬来说,他们
都有点太远了。

  古格尔拳头扬起,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那感觉就像一列时速超过二百
公里的列车迎面开来,程宗扬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
飞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仰面摔倒。正好落在……“呃──”那个女骑手露出
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还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鲜血,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
个女骑手身上,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那兽蛮武士的拳风,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
翻滚过来,胸口骨痛欲裂。

  惊魂未定,程宗扬本能地双手握紧,抓住身下的物体。右手抓到几块脱落的
甲片,左手运气不错,抓到一团温暖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物体,感觉又滑又嫩,
像是……程宗扬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两把。

  “啪!”

  女骑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他连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

  “无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又是“啪!”

  的一记脆响。

  程宗扬捂着脸,心道:算了算了,这种事跟女人解释不清,还是赶快起来是
正事。他抬起身,准备爬起来,手肘又撞倒女骑手的肋下,这下连他都感觉到断
骨磨擦的“格格”声,更不用说那女骑手花容失色,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

  背包!他身上还有一个运动型的小背包!

  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紧紧
抓住里面的物品。瞬间,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在脑海中回响。

  ' 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

  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
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书、瑞士军刀、玻璃珠,这是自己对于
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小说与漫画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时候
所带的工具,想必远比自己还要夸张许多,而自己这个平凡人,在被半兽人团团
包围的命悬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装着三件物品:神奇橡胶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
级合成化学纤维──两套情趣内衣;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一
根电动按摩棒。

  '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女友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
羞色,' 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命运就是
这样荒唐,想穿越的没能留下,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的
机枪、军刀一件没有,有的却是情趣内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兽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颈抓来,粗糙的皮肤上尖利的鬃毛又黑
又硬,十几个半兽人把前路完全封死,来势汹汹,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气,认命
地挺起胸膛,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

  就这么当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吗?放弃创业致富的梦想,舍弃
壮志雄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这样子选择真的甘心吗?

  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迟疑着,
不停地想着,就是答不出来。

  然而,那个答案……此刻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
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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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2 18:03 #6樓 引用 | 點評
DonRoc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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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2 19:14 #7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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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
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仿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
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
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
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
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
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
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
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墨笔写了两行纤
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
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
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
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
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
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
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
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
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

  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

  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
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
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
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
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
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
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
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
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
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
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
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
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
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拼死血战,最终被全部
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
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
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
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
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
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
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
大名?”

  “程,程宗扬。”

  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
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
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刻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
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
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
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
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
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

  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
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
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
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
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连一支火
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
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
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后头要往哪去……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
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
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发现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
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
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
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道,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
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
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
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
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发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
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
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
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是王
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
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

  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
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
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
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
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
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
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
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
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
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
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
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
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
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

  蔺采泉告诉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

  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
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
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
百余年,”

  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
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
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
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
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
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
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
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
破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

  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

  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
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
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
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刻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
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
旗杆顶天而立,仿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

  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
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
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
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大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

  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
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
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

  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

  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
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
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
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
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
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
泉、商乐轩……被射杀的段强……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
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
银霜。

  “咦?”

  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
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
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

  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
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
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
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
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
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
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
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
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
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
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
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
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
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
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
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
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
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
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
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
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
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
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
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
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
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
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

  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
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
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
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
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
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
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
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
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
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
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
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
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
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
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
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
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
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
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
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
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

  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
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
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
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
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
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
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
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
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

  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
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
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
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
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
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
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
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
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
霜小姐。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
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
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
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
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
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
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
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
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
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
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
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
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
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
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
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
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
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
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
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
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
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
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仿佛没有任何
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
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
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
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
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
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
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
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 飞机' 上,”

  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
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

  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
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
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
仅见。”

  “生死根?”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
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
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
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
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
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
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
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
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
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
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
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
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
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
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
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
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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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11-02 19:39 #8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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