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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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胡瞎子改行讲评书,周婆婆揪妾去见官
搬弄是非耍嘴舌,主观臆想随便说。
有口无凭惨惙惙,谗言害命不见血。
“公子,”黄姑娘感觉情况有些异样,慌忙穿上衣服,匆匆走出洞房,在周家诺大的院子里,逐栋房屋地找寻起来:“公子,公子,”新娘子在周府各个房间的门外一连唤了数声,仍然不见周公子的影子,却把周婆婆唤到了面前,一脸不满地盯视着自己:“怎么回事,这大清早的,你到处乱跑什么啊?”
“婆婆,”黄姑娘这才想起应该向婆婆施礼,于是,一边向婆婆道着万福,一边低声嘟哝道:“婆婆万福,公子他,他,突然不见了,我找了半晌,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可把我急坏了。”“哼,”婆婆一脸不屑地瞪了黄姑娘一眼: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自幼缺乏教养,连最码的规矩也不懂,身为偏房小妾,却不懂妇道,太阳都大老高的了还不起床,起床后也不知道梳妆打扮一番,到婆婆的寝室门外请安,却满院子乱窜,心中只有自己的汉子:“丫头哇,”婆婆心中这一怄气,俨然就将黄姑娘降格到奴婢的级别了:“我儿周笙不仅是个大孝子,还是一个出色的生意人,多年来晚睡早起,十多年如一日地经营布料生意。呶,你不必到处乱跑了,我儿此时一定在店铺里忙碌着呢,多年来,我儿已经养成了习惯,每天店面开张前,他必亲自打理,做到毫无差错,才肯开门迎客。唉,丫头哇,”婆婆仍然满脸不悦地撇视着睡懒觉的黄姑娘:“古训云: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婆婆,我知错了,”黄姑娘知道婆婆嘟哝的古训完全是念叨给自己听的,于是,卑下地躬着身子:“贱妾过于懒散,明日一定改过,早早起床,洒扫庭院!”
“去吧,回你的房间去吧!”教训过了不懂事的偏房小妾,婆婆冲黄姑娘嚷嚷道:“你快快回去把房间收拾立落,然后自己也要穿戴整齐,九时整到餐厅吃早点!”
“是,”听罢婆婆的话,黄姑娘仿佛受审的犯人,终于得以解脱,忙不迭地溜之乎也!
当黄姑娘梳洗打扮过后,衣着整齐地走进宽敞奢华的餐厅时,婆婆却再也没有闲情逸志训斥刚进门的黄姑娘了,而正房夫人更是愁容满面:“婆婆,”只见正房夫人连瞅都懒得瞅黄姑娘一眼,心急火燎地问婆婆道:“今天的情形不太对头啊,公子怎么到现在还不回府用餐啊?”
“是啊,一定是店内太繁忙了,僮儿,”敬业的儿子迟迟不归,周婆婆也有些坐不住椅子了,慌忙唤过贴身的奴仆:“僮儿,你以最快的速度去店面,看看我儿在忙些什么啊,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不吃早餐,对健康非常的不利啊,日久天长,会做下胃病的!”
“奶奶,是,孩儿此时便去,”僮儿撒开两腿,蹬蹬蹬地跑出周府,一溜烟地奔向喧哗的闹市去也。不过,僮儿跑出去的急,赶回来的也快,当僮儿呼哧带喘地迈进餐厅大门,说出来的第一话,仿佛一计沉重的闷棍,重重地击打在婆婆以及正房夫人的额头上:“奶奶,少奶奶,公子他,他,并不在店铺里啊!”
“啊,”婆婆、夫人、黄姑娘同时惊呼起来,僮仆继续道:“孩儿问遍了店内的员工,大家众口一词,都说没有看见公子……”
“管家,”婆婆不再理会僮仆的讲述,急切地唤来管家:“你早晨监督仆人收拾院落时,可否看见我儿周公子?”
“没有哇,”管家谦卑上前:“老夫人,我五更便起床了,始终在院子里转悠着,并没有看见公子的身影啊!”
“这可奇怪了!”婆婆顺嘴嘟哝一声,周府顿然大乱,周夫人再也沉不住气了,腾地站起,哪里还顾得上吃早点:“大家还楞着干什么啊,女婢们在府里寻,男仆们到府外找,快,大家赶快行动啊!”
“是,”在周夫人的催促之下,周府上下立刻忙乱起来。只有黄姑娘坐在原处未动,低声嘟哝道:“府内就不必找了,该去的地方,我已经全去过了!”
“哦,”周婆婆一脸狐疑地望着黄姑娘:“我说丫头哇,方才我都急晕了,我都吓胡涂了,这周公子昨天可是在你的屋内睡了一宿啊,他如今去了哪里,你应该最清楚啊?”
“我,我,我哪里知道啊!”黄姑娘辩解道:“昨天我睡得很死,不知公子何时出了门!”
男女仆人折腾来折腾去,当日上三竿之时,女婢们首先向婆婆以及正房夫人报告:“奴婢们翻遍了府内各处,并没有找到周公子!”不多时,在府外各处打探消息的男仆们也相继回来了,一个个汗流浃被,垂头丧气:“夫人,我们跑遍了徽州府的各个角落,能想起来的地方都去过了,并没有看见周公子,也没有探听到任何消息!”
“我的儿啊!”周婆婆一拍大腿,号滔大哭起来:“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莫非是让人给害死了?”
“老人家莫要焦急,”精明的管家计上心来:“周公子平日里最信服胡先生,现在,我去把那算命先生请到府中来,好生掐算掐算,周公子定会有下落的!”
“好吧,看来啊,只能如此了!”
得到周婆婆的首肯,管家毕恭毕敬地将胡瞎子请进周府,热情地款待之后,周婆婆便迫不急耐将儿子莫名其妙失踪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听说先生相术高超,远近闻名,我儿现在何处,烦请先生告之?”
好家伙,全府上下齐动员,忙碌了将近一天,尚未捞得周公子一根汗毛,如今,无计可施的周婆婆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瞎子的身上,热切地企盼着奇迹能够在算命瞎子身上发生,听了婆婆的讲述,胡瞎子翻了翻眼白,干手指又像模象样地笔划一番,然后,煞有介事吼道:“周公子在集市上,与人口角了!”
“快,快,”夫人闻言,急忙派众仆人风风火火地赶往集市,哪里有什么周公子,更没有争执吵闹的事情发生。胡先生掐算有误,感觉有些体面,于是又翻了翻眼白:“周公子因欠他人货款,摊了官司,此刻正在过堂呢!”
周府的奴仆又赶往衙门口,根本无有此事,两番掐算失误,胡瞎子登时方寸大乱。
在一片唏嘘声中,胡瞎子突然听出了其中有黄姑娘熟悉的讥笑声,心中大为不悦:小骚丫蛋子,你也敢耻笑于我,没有我,你进得了周府么;没有我,你能过上今天这样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么;没有我,哼,胡瞎子越想越动气,可怕的眼白翻了又翻,突然转向周婆婆,在众人不屑的议论声中,胡瞎子则咬着婆婆的耳朵,低声地嘀咕一番,婆婆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冰冰地瞪了黄姑娘一脸:“呶,”在婆婆严肃的目光下,黄姑娘止住了讥笑,小手捂住小脸,尽力掩饰着对瞎子的不敬。周婆婆以命令的口吻道:“请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是,”黄姑娘怏怏而去,婆婆再也按奈不住,不待黄姑娘走出房间,焦急万分地冲瞎子道:“胡先生,这也怀疑这事与她有关联,只是苦于没有真人凭实证,不敢与她公堂对质!”
“嗨,”胡瞎子拍着胸脯道:“老夫人,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敢信口开河么,周老太啊,我胡某混迹江湖大半生,什么玩笑都敢开,就这种玩笑万万开不得啊。周公子一定是被这个小妖精给迷住了!魔魂一旦附身,就仿佛患了梦游症,小妖精让他去哪里,他便乖乖地去哪里,比小孩子还听话哦……”
“哇,好可怕啊!”瞎子的话,令举座皆惊:“什么,周公子被妖精迷住了,那么,他去了哪里啊?”
“嗨,周公子去了哪里只有妖精才会知道啊!我们凡人如果能知道,不也成为妖精了?嗨,你们听我说啊!”胡瞎子用干巴巴的手掌啪地拍了一下八仙桌,再次翻了翻眼白,摇身一变,由算命先生临时改行成了说书先生。只见胡先生绘声绘色地、有滋有味地讲述道:“话说这千年的精怪因前世作孽太多,在阴曹地府里已经没有翻身之日,更休想托生为人了,可是,她(他)们对人间是如此的依恋,既然不能作为人形来到人间,只好旁门左道地披起兽皮,以牲畜的身份混到人间,于是,人世间便有了猪精、马怪、狐仙、牛神等等诸怪,一旦抓住机会,她(他)的鬼魂便由牲畜的身上依附到人的身上,于是乎,人间便有了披着人皮的妖精。”
“一旦妖精附身啊,原本平平凡凡的人,便具有了超乎寻常的、甚至是令人不可思议的能力,当然,当然,这些所谓的超人的能力,均是妖精的魔术在凡人身体的发挥,而非凡人自身的能力。”
“于是,妖魔附身之后,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发生了:譬如,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突然就疯癫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作的事情更是莫名其妙了,这些都是妖精在作祟,只要妖精高兴,她(他)让受害者作什么,受害作便做什么,让他去上吊,他绝对不敢去投井;让他去投井,他绝对不敢去跳河!”
“奶奶,”半路出家的说书先生讲得正来劲,周婆婆的贴身僮仆突然冲进屋子里,大声小气地嚷嚷道:“不好了,公子可能是跳河了!方才,我在市场上继续搜寻公子的消息,突然有人嚷嚷道:有鱼夫在河里捞起一具无名男尸,衙役们守在尸体旁,正等待尸主来认领呢。奶奶,你快去看看吧!”
“胡说,”周婆婆大怒:“混蛋,你怎么知道,那男尸便是我儿周笙啊,再敢胡说,看我抽肿你的嘴巴!”
“周老太啊!”胡瞎子翻了翻眼皮:“至于是不是周公子,周老太去看一看,又有何妨啊,”“是啊,”立刻有不会说话的仆人附和道:“没准周公子当真就被妖精迷住了,妖精让他投河,他便……”
“滚……蛋,”周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正欲对不会说话的仆人动用家法,想起胡瞎子的话,认为颇有道理,管他是否我儿周笙,去现场看一看,还是完全必要的:“哼,混蛋小子,等我认尸回来腾出时间再好生收拾与你,管家,备轿!”
“是,”管家不敢耽搁,慌忙备轿,并亲自陪同周老太与正房夫人以及偏房小妾黄姑娘兴师动众地赶往出事现场。周府众人尚未靠近河边,远远地已经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管家只好在前面开路:“让一让,请大家让一让,认领尸体的来喽!”
好不容易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当轿子缓缓地放置在河床边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立刻扑进轿内,周婆婆捂着鼻子,在奴婢的搀扶之下皱着眉头走出轿来:“尸体呢,在哪啊?”
“老太太,”看见众多轿子晃晃悠悠地来到河边,衙役们断定,来者绝非寻常人家,于是,纷纷堆起笑脸凑向周老太,希望讨得富婆的满意,赏几个喝酒钱:“您老请往这边走,呶,去,”众衙役没好气地推搡着往前乱涌的看客:“滚一边去,再敢往前乱挤,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愿意看热闹的,回家看你爹和你娘睡觉去,哼!”
在衙役的帮助下,周老太一行人终于来到河边,望着横陈在沙滩上的尸体,周府众人都怔住了:“这,这,”由于长时间的浸泡,尸体已经彻底腐烂,不仅面庞严重走形,尸身也剧烈地膨胀起来,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巨人观”。望着面目全非的男尸,周婆婆茫然了:“这,哪里是我儿,我儿可不是这等尊容啊!”
“老太太,”看见周老太远远地望着尸体,就是不肯往前再挪动一步,衙役们完全了解这位阔太太的心理:首先是嫌尸体太臭;其次便是恐怖心理作祟了。
于是,有衙役自告奋勇道:“老人家,尸体经多日浸泡已经彻底腐烂了,非常难以辩认,通常情况下,辩认这种尸体,一定要抓住亲人的特征,老人家,你失踪的儿子,身体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
“有,有,”不待周老太以及正房夫人开口,黄姑娘抢白道:“公子有一只脚上多出一个脚趾来!”
“好喽,”衙役闻言,立刻跑向尸体,尚未靠近尸体,原先家在尸体旁的另一个衙役已经听见了黄姑娘的介绍,于是,扯着公鸭嗓嚷嚷道:“这尸体的右脚果然是个六枝啊!”
“啊,”正房夫人闻言,啊的一声大叫,如果不是婢女慌忙抱住,夫人肯定瘫倒在湿淋淋的河床边了。周老太见状,原来就对黄姑娘猜疑满腹,突然间又想起胡瞎子的讲述,但见周婆婆怒目圆瞪,一把揪住黄姑娘的衣领:“好个贱货,好个小妖精,走,还不与我见官老爷去!”
那么,铁面无私,明察秋毫的清天大老爷将如何审理这桩蹊跷的失踪案呐?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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