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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节狐女淫奴

    若兰一条左臂血脉逐渐凝滞,痛如火焚。忽听远空一声鸣,转眼神排云空而下。说是飞过枣花崖不远一个黑谷之内,遇见百禽道人公冶黄,精通各种鸟语。

    公冶黄告诉神,说出余英男误陷浮沙,坠入黑谷,被百禽道人所救,指引了黑谷去莽苍山一条密路,叫英琼此时不可前去寻她。英琼扶着若兰同上背,回转峨眉。

    若兰回洞後,便坐用功,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时久越觉热胀酸麻,疼痛难禁。芝仙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将她衣袖扯断。平日玉骨冰肌,藕也似的一条粉臂,如今肿有尺许粗细,胀得皮肉亮晶晶地又红又紫。九个针眼业已胀得茶杯大小,直流黑血。芝仙抱着她受伤的臂膀,不住用小嘴去舐。若兰竟觉伤口一阵清凉,虽然并未消肿,痛却减了许多。

    英琼见芝仙没再拿出上次的果子来,便向它索取。芝仙本身也入不得存药的仙阵,上次的果子是阴魔摘出来,给它拾取的,它又那能再拿得出来,碍於能听不能讲,便只有带众人往紫花崖、绣云涧、仙音坂竹林深处。

    那地是一个天然石台,周围有亩许方圆大小。全台石色墨绿,莹洁如玉。台後正面有一块翠玉,足有三十丈高,大可十丈,上丰下锐,体态灵秀,洞穴甚多,大小不一。此灵翠峰并非此地原生之石,是一座万年碧珊瑚结成,从他处移来,外用灵符镇压。仙草就生长在石腹里面,出口处用一块形如莲花的翠玉封闭,按上去好似天衣无缝。翠玉背面还有几行朱书篆文,正是长眉真人留谕,说这灵翠峰下是峨眉全山灵脉发源之所,两炉丹药埋藏下面,日久年深,借洞天福地灵气,化成一种仙草,名叫丹珠草,共是九株。采叶之後,须隔三十六年,始能二次生叶结实,非有仙缘,不能妄取,取必有灾。

    各人见祖师有谕,不敢强求。杨成志私心最重,猛想前师说过:灵药修炼成形,便化为小人小马,如能得着生吃,便成地仙。听见若兰受伤,芝仙一舐便好,愈加起了机心。

    杨成志心智不差,用之於邪,就是居心叵测,把长眉真人法谕的‘非有仙缘,不能妄取'解为’取了就当然有缘'之意。利欲薰心之下,认为取了即可立地成仙,完全忽略了‘妄求'的强求後果,以为坏极也只是乾闻香气而已。虎儿无强求之心,当然想不到坏心眼的後果,所以老实人容易受骗。道理是外表的,执行时经过人的假好心,徇私枉法,灾害也就层出不穷。虎儿就给哄骗了来,一同下手。

    到了第二日丑末寅初,杨成志鬼鬼祟祟的带了虎儿出洞室时,同室的于建知无好事,本来就想得很好:“凡事俱有数在,既能身入仙府,决非偶然。休管别人怎样,只要自己遇事谨慎,努力潜修,不畏苦难,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有成就,想这些闲事则甚?”

    杨成志与虎儿溜到了仙音坂,在丹台埋伏,二童遥遥相对。芝仙从绣云涧那边跳跳纵纵地往丹台走来,一眼看见虎儿,惊得“呀”了一声,便往回跑。一回头,却见杨成志又伸开两手扑了上来。这灵峰附近经长眉真人符咒祭炼,不比别的地方能见土就能钻入。芝仙着急没了主意,慌不择地偏身奔向东北峰角,揭起一块尺半大的翠石,往里便钻。被虎儿抓着那一条又嫩又白的小腿,拖了出来。

    杨成志更将芝仙捆了个结实。

    那芝仙以为要遭大难,呀呀直哭。虎儿见芝仙不住哀鸣,想起姊姊之言,不由又害怕。杨成志喜极狞笑,对芝仙道:“久闻学道的人能遇见你,便是仙缘。

    今日天赐仙缘,既落我手,便饶不得你。“

    说罢,张口便要往芝仙手臂上咬去,吓得芝仙胆落魂飞。虎儿才知上了杨成志的大当,也知此时和他善说业已不行,一个冷不防,纵起身朝杨成志劈面一拳打去。随手一把抢过芝仙,扔出有十来丈远近。滚转之间,芝仙挣脱绑索,呀呀连声,如飞逃走。虎儿强执芝仙,不为无过,但挥拳一击,心志无亏,功可抵过。

    芝仙乃草木之灵,动辄断折,得阴魔元阳才形魄坚实,经得起二人拖掷,应过劫数。

    杨成志万没料到虎儿天生这一把蛮力,未把芝血吃到,却吃了这大暗亏,把虎儿恨入骨髓。只是他为人不打无把握之仗,料敌有否错误,则非心智范围。更因还有利用虎儿之处,知道发作不得,以那洞口足可容虎儿出入,便叫虎儿先进去看看里面虚实。

    漏洞一开,掠夺齐来,利之所在,赌命也哉。因丹珠草的存在,任仙阵如何拦截,也挡不住贪婪的众生,四方八面,寻隙觅缝,千日防贼,不胜劳累。

    虎儿依言,将身子钻了进去,只见黑暗中红绿光影乱闪,鼻中闻见奇香,一摸总是个空,心中害怕,不敢深入。杨成志恐芝仙报信,迟则生变,自己在洞口试了试,居然挨挤得进,便也蛇行而入,独自先行。虎儿在他身後,猛觉脑後被小泥块打了一下。回头一看,芝仙正站在洞口朝他招手。先是连连招手叫他出去,後来又拿手指着虎儿北面。虎儿以为芝仙所指的地方有仙草,便照它所指之处走去。

    猛听杨成志惊呼了一声。虎儿连忙回头看时,只见一道金光闪处,满洞起了五色烟云,金光影里,杨成志如同中了魔一般,手脚并用,乱挥乱舞,转眼没入烟云,不见踪影。虎儿身子也被烟云绕住,眼花缭乱,撞到哪里都是软绵绵的,休想移动分毫。顷刻之间,烟云越聚越密,竟将虎儿紧紧包裹,立刻觉到奇冷透骨,五官四肢完全失了效用,一阵头昏眼花,透气不出,倒於就地。

    这时于建却想到杨成志会闯出祸事,连累大家遭殃,希望寻到二童,加以阻止,於是惹祸上身。人家不知他知情,无可怪责,但示人以既知祸事,却不邀功上报,只图徇私,自作主张,更以新到之身,满山乱跑,岂是对主人家的尊敬。

    行动源於意向,有意向即有偏私,必做成得失。某甲有所得,其失也某乙乎。

    世诵双蠃,必有输的第三者也。于建而殉身之志求道,却架凌不上对杨成志之私心,安得曰诚。在峨眉立场,岂是值得信任之人。

    于建知道全崖地方又大,不易寻找,只得攀登崖上,从高处了望,便见仙音坂丹台那边白云弭漫,彩烟笼罩,如同百十丈圆的一个五彩锦堆,云蒸霞蔚,瑞气千条,真个是天府奇景,那灵翠峰都隐藏不见,疑心是有宝物放光,便跑近前去。才离彩云十丈以外,便觉祥光耀目,照眼生辉,不可逼视。再往前走了几步,不但金光彩霞射得眼疼,还觉奇冷透骨,浑身打颤,不敢造次,退了回来。估量二人决然不会在这里,心中总惦记着二人出事,不敢多作留连,便择高处往回路走。

    仙山有变,也不告知主人,一心在私,对峨眉之诚,有限得很。有欲求,也不思回馈,这等对权利丝厘必争,对义务躲之尚恐不及之徒,为心态所限,必成害群之马,岂是可扶掖之人。

    于建渐渐走到通飞雷洞的广崖之下,竟然企图攀上那袁星发现的山腰洞口。

    那悬崖壁立千丈,险峻非常,虽然满生萝仙草,可以攀援,脚底下却是其滑如油,万难着足。于建才只上了十来丈,即失足滚了下来,到离地还有两三丈远近,被一堆山石将腰背搁了一下,将身子搁向偏处,不是上来时路径。于建一负痛,不由把腰一挺,变成头朝上脚朝下往下溜去。一转眼间,猛觉两脚又撞在一块大石上面,撞得脚跟生疼。那山石有四五尺见方,被于建一撞竟撞脱了本体,骨碌碌直往下滚。

    那山石坠离之处,竟是一个小洞穴,于建恰好站在洞内。那洞竟有三尺见方,洞口四面俱是青石,莹洁如玉。脚底下站的也不是泥土,而是一块青石板,上面满刻蝌蚪篆文。石板正中心有一道细缝,缝中一边一个凹进去的月牙,月牙里面各伏着一个盘螭纽环。于建顺手拿起左边纽环往上一提,便见里面金蛇乱窜,吓得于建连忙将石板盖回。向下一望,这小洞下面的岩壁,平空缩了进去,形成上凸下凹,离下面还有一丈七八尺远。于建不敢再看,又没法下来。正在着急,忽见半崖腰洞口飞下袁星,忙喊道:“袁星救我下去!”

    袁星本和神把守洞口,因燕儿和石奇听袁星用人言将若兰受伤之事说了,便意欲进洞慰问,请袁星前去通禀。袁星出了秘道,便见丹台那边仙云大起,刚出洞口又听于建叫喊,便纵到于建面前,侧耳往穴中一听,听得金铁交鸣,响声甚大,急匆匆抱了于建,纵下崖去,嘱咐于建看定上面洞穴。正遇芷仙见太元洞内不见三童,走来寻找,袁星便同芷仙急忙跑回到太元洞,向英琼禀告。若兰在则听得完丹台那边灵翠峰已隐没不见,便匆匆拉了英琼,驾遁光飞去。

    袁星来不及说出于建发现洞穴之事,怕英琼怪它知而不言,请芷仙亲去洞穴前守护。一女一兽回到崖前,于建说洞中飞去了一道青色彩虹,疾如闪电,光华耀眼,冷气迫人。芷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在穴旁把守,且喜响声越来越低,别无动静。袁星返回後洞,告之知石、赵二人,要缓日才能待客。

    若兰一到丹台,便看出灵翠峰已经飞去,那仙云不是偶然发动,定是有人私入阵内。还想从生门入内,看看有无法宝遗存,差点陷身阵内,幸而学了红花姥姥的身外化身,就这样还将一件护身法宝失落阵内,才得脱身。只在生门前观望,隐约见虎儿伏倒在地上。二女驾遁光到处寻找,不见杨成志,知定然是陷在阵内。

    回途时,以是半个时辰之後。芷仙远远望见二女回太元洞,急忙招呼过来。

    若兰先用符咒祭起一阵烟云,将洞穴封住。一同回归洞府,若兰即盘问于建。

    于建不敢再为隐瞒,便将二人连日行动可疑及前事说了。南姑睡梦惊醒转来,闻言大惊,急得眼泪汪汪,跪在三人跟前,请求搭救。

    这些装扮弱势社群的表演,往往能博取可怜,得到非份的利益。泪雨真能淹蔽滋事因由,籍沽名钓誉者的慈悲形象施行勒索,像是一切人物都要为她出钱出力。反而有骨气,不贪不屈之士,死满沟渠也难有援手。

    英琼见她可怜,和若兰姑且领她到丹台走走。南姑便跪在丹台地下,求师祖长眉真人怜救虎儿一命。枉自呼号了好一会,哭得力竭声嘶。可惜仙云毫不减退,损害了祖师爷的慈悲的形象。

    回转太元洞,若兰那伤口重又迸裂,虽不似先前那般奇痛,渐渐有些禁受不住。芝仙又不知去向,无可奈何。落座不久,伤口又觉伤处一阵奇痒,肉已溃烂,更不能下手抓挠,惟有咬牙忍受。英琼早就想派神去青螺送信,若兰再三不肯,说守山责任甚重,神是个有力的帮手,万万遣去不得。

    四人都是愁眉泪眼,好容易挨到第二日,便是端午,从寅初盼起,直盼到午後,仍未见众人回来。若兰浑身火热,伤处苦痛难忍;南姑关心胞弟,不住悲泣。

    英琼越加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忽见袁星如飞跑来说道:“主人快去,飞雷洞出了事了!”

    原来袁星守着後洞,忽听神连声长啸,石奇、燕儿也走出洞来,即见孤峰顶上来了那日逃走的桃花仙子孙凌波、龙姑二女和一个道姑。袁星骑在神背上,舞动双剑,冲霄而起,杀上前去。那道姑本是为寻峨眉门下报仇而来,认得神,不由大吃一惊,知道神厉害灵巧,两只钢爪善攫法宝,不畏飞剑;不敢怠慢,口中念念有词,先将黑眚砂放出,一团黑烟笼罩着三女全身,将身体护住。

    神毕竟见多识广,一见道姑身旁起了一股黑烟,倏地拨头飞下地去,口中连连叫唤,袁星知它用意,忙下了背,传讯石、赵二人将若兰法宝祭起护着洞府,自回去请主人来。英琼闻报大惊,知道若兰不宜劳顿,只悄悄嘱咐芷仙在洞中护慰,只说自己到崖顶上去迎接灵云。赶了到来,看是像似相持不下。

    施龙姑此来,原是受孙凌波和道姑的鼓动,与孙凌波同一心思,目的只想觑便生擒石、赵两个道童回去,各分一个受用,两不相扰,俱都不轻下毒手。施龙姑更不想用玄女针伤人。虽是如此,石、赵二人也觉迎敌吃力,其势又不能弃了洞府逃走,只得将若兰法宝放出,护住两边洞府,以备缓急。

    神高飞,再从云层里直扑下来,往三人头上抓去。那道姑将手一扬,黑眚砂化成一团黑烟,往上冲起。神鹰飞鹘落,上下翻腾,想尽出奇制胜之法,那道姑俱有防备,不能占得丝毫便宜。

    英琼一到,忙将紫郢剑放将出去。道姑将那道青灰色剑光迎上前去,与紫光相遇,只绞得一绞,便觉支持不住,心中大惊。施龙姑识得厉害,忙喊:“这丫头用的是紫郢剑,二位留意。”

    神听得袁星啸声,疾如投矢般飞下地来,等袁星纵上背,二次凌云又起。袁星手舞两柄长剑,发出两道十馀丈青黄色长虹,杀将上去。那道姑见飞剑光芒锐减,情势不妙,想要用力收回,哪里能够,被英琼紫郢剑一夹,便成了两截,馀光青荧,似两截断了的火柴飞坠。那紫光更不饶人,破了剑光,便直往道姑头上飞去。

    那道姑虽然满身妖术邪法,除了一柄飞剑外,用起来都要仗着符咒。起初全神贯注飞剑,不舍得把它失去,难於分心。及至飞剑被敌人破去,又惊又怒。她还不知紫郢剑何等厉害,以为黑眚砂满可以护住三人身体,放放心心地一手取一把黑眚砂,一手拿着一个泥犁落魂幡,正在念咒施为。

    英琼紫郢剑往三人站立的孤峰飞来。孙凌波见势不佳,舍了石、赵二人,忙将飞叉迎上前去,想抵挡一阵,好让道姑行法。谁知又被紫光迎着一绞,化成无数断光流萤四散。也是那道姑命不该绝,英琼与孙凌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将手一指,紫郢剑舍了道姑,直取孙凌波。石奇的飞剑化的白光也同时飞到,近上黑气身数尺,便受邪污,直从峰顶坠落。孙凌波也以为黑眚砂可以御敌破剑。只是紫光过处,听得一声狂叫惨呼,孙凌波连肩带首被断为两截,倒於就地。龙姑吓了一跳,所幸见机甚速,还被剑光微微扫了头顶一下,将青丝齐根寸许削落,被吓得胆落魂飞,忙驾遁光避开。

    那道姑驾遁光分头窜开,泥犁落魂幡也即发动,山峰阴风大作,愁云惨雾中夹杂着黑眚砂化的亩许方圆一团黑影,鬼声啾啾,直往下面英琼立足崖前罩下。

    龙姑惊魂乍定,不由急怒攻心,把心一横,索性也将玄女针放出,射出有八九道红光下来。

    那神连连叫唤,展开双翼,将身向前。背上袁星也舞动剑光,护着全身迎了上去。英琼经了几次大难,已知慎重,知到自己仅这一口紫郢剑,见敌人连施妖法,紫郢剑无力兼顾,只得舍了敌人,将剑收回,待要护住全身。

    就在这一转眼间,灵云等恰从青螺回来,行近峨眉後山,紫玲忽闻着一股腥风,连说有异,便将遁法升高,看见不远处黑烟笼罩,连忙赶了过去。朱文首先将天遁镜放出,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紫玲一见那八九道红光,认得是金针圣母的玄女针,大吃一惊,恐怕下面的人受伤,知道此针只有弭尘幡能破,连忙飞了下去。一团五彩云幢滚入黑氛浓雾之中,立时烟消雾散,满眼清明。

    同时,又见七八道各色剑光直往对面峰头飞去。那道姑自知邪不敌正,见妖法被天遁镜一破,早化黑烟逃走。龙姑也颇识货,一见敌人声势大盛,连孙凌波尸首俱顾不得携带,连忙收了飞针逃去。孙凌波仇未报成,枉送了自己性命。

    灵云姊弟率了紫玲姊妹、朱文、文琪、轻云等飞身落地。英琼心中大喜,连忙收了乾坤转变潜形旗交与石奇,与诸人相见,将若兰受伤经过说了个大概。灵云、朱文一听,先不顾别的,便率众往太元洞走去。

    太元洞内,若兰因为运气阻遏毒血流行,不能行动说话,只向众人微微用目示意。紫玲一见若兰疮口,便知是中了金针圣母的玄女针,忙问若兰受伤时间,听说是已经两日,好生惊异,说道:“这玄女针若中的不是要害,如不将伤处割下,也至多一个时辰,即毒气攻心而死。申师妹能延长这麽多时候,足见道力高强了。”

    同针同类,会者不难,紫玲要过凌浑所赠丹药,半敷半服後,疼痒立止,紫血不流,臂上一阵白烟过去,虽未立刻还原,也浮肿渐消,皮肤也由紫黑转成红润,屈伸自如。

    大家落座,细说前事,才知有芝仙舐臂,若兰伤势才得苟延至得救。南姑见众人坐定说话,再也忍耐不住,逡巡含泪,上前朝着灵云等跪下。英琼已抢着将前事说了。

    灵云等到了丹台附近一看,只见仙云弭漫,彩光耀目,变幻不定。对众人说道:“这是师祖先天一气仙符化成的两仪微尘阵。听家母说此阵共分生、死、晦、明、幻、灭六门。死门在东北,生门在西南,幻门在中央,灭门在极东,晦门在极南,明门在西北。死门难入,易於求生;生门易入,容易被困;灭门是破阵的枢纽,幻门变化无穷,容易迷途,陷窒真灵;晦门黑暗如漆,只有西北明门可以开通。入阵的人只要不落幻、灭两门,生死系於一念。要入此阵,非从死门入内不可。若要破去此阵,恐非我等浅薄道力所能及了。”

    因连日见寒萼质佳气锐,想借故折服她。有意示威,便问:“何人愿随愚姊同往,去将被陷的人救出?”

    寒萼素来好大喜功,就是不信驱遣云雾的阵法有甚厉害,妄想破去仙阵,人前显耀。闻言首先答应。紫玲好生不以寒萼为然,但是她话已出口,又不好叫她不去,好生不悦。馀人大半明白灵云用意。金蝉方要开口,也被朱文止住。

    人是能教的,领悟即改,苟难晓谕,只能任其自行其是,有大渊源,也只能待其危难之际施加援手。若无所害,可错之有?权势之徒,必以顺他者生,逆他者亡,对异见之人,加施困扰,陷之逼之。身受者所见,尽是伪君子以假好心办真坏事的强恶作为,离真觉更远。大智出,有大伪,祭出为他好的口号,即可凶残狠毒,只手遮天。

    灵云向朱文借过宝镜,付寒萼防身。寒萼向紫玲要了弭尘幡,与灵云同入仙阵,听说极东灭门是全阵的枢纽,此门一破,全阵冰消,便直往灭门,要仗身带法宝破了全阵,争个大光彩。初入阵时,为想要看看此阵到底有何玄妙,竟连弭尘幡也不用,驾着剑光,穿入云雾之中。只觉云层厚密,除彩光眩眼难睁外,什麽也看不见。走了有好一会,按时间计算,少也飞行了百十多里,还未将阵走完,也看不出一丝迹兆。便一面将弭尘幡取出,一面又将宝相夫人的金丹放起。见到红光照处,身旁彩云倏地流波滚滚一般,往四外退去,霎时云散雾消,面前只剩一片白地。误以为法宝生效,这彩云也不过平常驱遣云雾法儿罢了。

    自觉明门已破,待要往正东方灭门飞去。四外一看,四外已通没一丝云影,只见一片平地,白茫茫四外无涯。当下仍用弭尘幡往前飞行,只见大地如雪,闪电般往脚下身後退去。走了又是好一会,前途依然望不见边际,天却眼看低将下来。渐渐有些警觉得越走情形越不对,只是心中还未服输,妄想回到适才的所在,便回身飞驰。谁知一转身,便见头上的天越发低将下来。猛见手上弭尘幡与那粒金丹俱都还原,彩云红光全都消逝,才知不妙,又恨又急。刚把天遁镜从怀中取出,那头上的天已如一张无垠广幕一般罩将下来。霎时间天地混沌,一阵大旋大转,七窍闭塞,头晕脚软,晕死过去。

    恰好阴魔给仙云引来,估道两仪微尘阵是无机的有相法宝,只能靠被触动引发,无可能布置得太严密。却不知当日入阵摘丹珠草时,灵翠峰未去,阵内元灵被压下山腹,无知无觉。今时阴魔重涉阵内,便感应到阵内元灵巡逻不息,与混元幡中元灵同类,不同的只是‘自愿'与’被迫'的分别,因此威力远胜,更能迷惑入阵者神智。

    物以类聚,双方元灵喜得新伴,阴魔当然成“灵〔之美,蠃得众元灵爱戴。

    而且众元灵结连成阵以来,不知多年岁月,未添供应,到此才可轮流畅泳在阴魔气化了那法体的先天真气内,如饥如渴,奉为新主。

    阵内困囚,依心性而处。那杨成志闯入生门,妄动先天一气灵符,奄奄待毙。

    虎儿仁慈,得芝仙指点,避入明门,只是饿了三日。芝仙因想救虎儿出险,碰上灵符发动,幸是通灵,识得奥妙,虽然不及遁走,只是被陷晦门附近,为云层所困,没被伤害。

    寒萼硬闯仙阵,幸无发动法宝进攻,不致回挫,只给天遁镜宝光反射,晕了过去,当然是阴魔囊中之物。阴魔查见她无甚伤害,顺便过过手足之欲,比之与当日在水池内,以液化之法身随流水揩摸,当然深入得多,爱不释手。这狐女果然淫骨天生,尽得天狐遗传。肉软如绵,触手温馨,竟能生出丝丝幅射,经轻抚细摸的手导入阴魔筋脉,令肉蠢蠢欲动。而狐女本身在晕厥中,竟也现出性兴奋状态。

    原本紧紧闭合的两片粉红阴唇竟然微开,不停地颤抖,若有若无地吸吐张阖,吞吐着热气,泄出一股淡淡的淫水味冲入阴魔嗅觉,连道口前方那颗粉嫩的阴蒂也阴蒂包皮凸出来,有如闪烁的火焰,被沁出来的骚水黏液沾湿了。阴魔让舌头在阴蒂上律动,在阴蒂上下游移,或轻或重地摩擦。晕厥的狐女竟有反应,湿濡濡的骚水兀自洞涟涟渗出,汩汩直流,又湿又热,泛滥成灾,散发处女清纯的桃花艳香,浓烈的上飘,嗅得阴魔如醉如痴。如此淫胎,已熟透待摘,良机难得,不趁此落单时刻噬之,非我有也。兼且寒萼已六识俱散,全无知觉,少了那些分人心神的顾忌,可任意胡为的心识,点燃起阴魔内心的欲火。

    欲火从内心焚出,甚难自制,阴魔体内那炙热阳刚罡气已左冲右突,深藏体内的龙鞭已缓缓伸出,无从收敛。阴魔导化内存的外蜕成反光作用,成反射的阵中幻影以作掩盖。盖下当然春色无边,阴魔幼化肉,穿入寒萼穴。淫狐基因导致穴发育优生发育,处女膜竟是形同虚设,稍触即碎,无需垦凿,直抵花芯,然後逐渐扩粗,轻抽慢擦。狐女秉承淫狐数千年的适应实践,融合进化,壁韧胀而厚,虚待时狭窄不及容指,纳时壁肌理扩伸甚宽,可堪大小通吃。淫水畅流,浓稠芳郁,更酿有成分特殊,竟能渗入龟头,令阴魔肉如触静电,酸麻欲泄,不泻不快。

    阴魔以阵中不宜停留太久,而寒萼修为远比不上玉清大师和八姑,况且在无识状况,可以更进一步,寄九天都篆阴魔大法於玄精内,借血影神光传入寒萼元神核心,深入识海,操纵寒萼,收得阴魔淫国的第一个女奴。

    灵云仗着九天元阳尺,护着全身,仗尺内先天圣液,招呼阵内元灵,但发出来的光华也只不过照见离身数丈以内。先後救出芝仙、杨成志、虎儿。再往返数次,并未见寒萼踪迹。先天圣液本与阴魔早成为一体,阴魔才是幕後真主,当然不会照破阴魔所化出的幻影。

    终於阴魔功成化走後,灵云由明门入阵,才看见天遁镜金光闪动,追踪过去,才见寒萼横卧在一面神旗之下,一手拿着宝镜和金丹,一手却拿着弭尘幡,业已人事不知。二宝未经碰斗,只是主宰瘫痪,当然没有损坏。

    寒萼醒转後,但觉得身子有些软绵绵的,醇美若醉,却舒畅松弛,尽洗穴中积年沉压,享受着身体的变化,但羞与人言,也不想言,重又睡倒。众人也留下她独自静养。

    灵云同了紫玲、英琼、芷仙四人便往太元洞侧崖上去,查看若兰用法术封闭的洞穴。唯恐再有差错,重用符咒封锁,才行回转太元洞去。

    芷仙便将开辟飞雷捷径与袁星合得三口宝剑之事说了,将宝剑取出请灵云作主。有袁仙留谕,自然归芷仙佩用,两口玉虎剑,也难说不归袁星。可是灵云当了领袖,凡事以她为主,变成唯我独尊。眼中的袁星是一介孽畜,蒙英琼将它带到这种洞天福地,已觉非分,更得异宝,心中颇有抗拒。宣诸於口,则是认定野心未退,必定出外为恶,动则以教规恐吓,无根无据也疾言厉色,动辄以斩首消形,万劫不复,作施威告诫。

    非我族类,当然心有偏倚,所以人离乡贱,纵使所得物质远胜,心灵上却是感觉到,永远是见人低一级,毫无地位可言,尽受欺凌。

    袁星被吓得战兢兢,叩头山响,才敢将剑接过,捧在头上,向英琼和室中请人分别跪叩後,才倒退了出去,满足了灵云的优越感。当然有付出,有收获,一旦被嘉许为孺子可教,便有靠山,可向主子较轻视的徒群,作威作福矣。

    你忙你的,当然是阴魔享受的快乐时光了。阴魔的秘密淫国还未想公开,只需在寒萼识海中略施五行挪移迷魔障,寒萼的意识即被封闭,只有烂醉般的生理反应,任由摆布。初经奸淫的玉体,多了贺尔蒙的润泽,一双木形兼金的坚韧乳球,比未受精前胀满。稍受挑逗,两颗乳蒂即胀大硬挺,像是要求咀嚼。

    这可是生态的玄妙,却往往是表面现像隐藏着另有目的。如果熟蒂落招来咀嚼,目的却是寻找散播的工具。乳蒂的胀大是乳内核组织受刺激而充血,馀势涌出来,颇令事主难受,要求咀嚼,可是乳蒂经咀嚼而来的刺激,促使核组织内的气血涌出乳蒂,流向肌理,欲火反而因此得到宣泄,降低了体内的欲火,所以咀嚼多了,淫侣就不思受了。

    高明的阴魔要求的是火辣辣的烈,当然是舍乳蒂之末,而向其本原的乳房组织进攻。金土形的乳球有较多的脂肪和肌肉,阻隔着乳内屈组织受到刺激,所以近乎石湾公仔的好睇唔好,不像火形、水形的实用。火形、水形外表浮虚,因为较少肌肉,却在爱抚时,剑及履及,可以随时挑得欲火高涨,出热辣辣的性享受。

    寒萼的木形乳球也不是太多肌肉,对阴魔做不成障碍,只需轻输真气从柔嫩的乳球皮肤导入乳球内深处。寒萼乳内核组织受挑逗,产生大量内分泌,流入壁,燃起猛烈的欲火淫焰,令寒萼意识中只知官能需索,其放浪处不比熟透了的妙一夫人等老穴逊色。这处女之身,壁紧贴,内膣肉将茎紧紧包裹住,温湿而有坚实的弹性,急速收紧,套子似的,将巨紧紧束在道中,浸泡在淫水内,向阴魔龟头频频注入静电。

    阴魔适应了静电的威力,自有一番疏导,也真享受到天狐赋禀的不凡,任阴魔先天无相,也震撼得百脉酸痹,玄关骚动,非一般仙妖所能比拟。只是修为日子尚浅,壁收束力弱,经验只及自有反应,兼且淫狐本性是迷惑勾引,采速战速决之道,当然缺乏细嚼长征的风格。

    寒萼有着那初经人道的芬芳,另有一番醉人滋味。阴魔也不想过度刺激,爆破她的梦乡,无极烈的磨擦,难说不是美中不足。细看狐女需索中带着羞涩,眼神满是挑逗性的浓冽春情,又是饥渴,又是害羞。那如麝如兰阵阵幽香热气比玉清的娇媚,妙一夫人的如狼似虎,别有令人陶醉的风情。娇俏的脸庞红扑扑,红似烈火,浓媚春情的饥渴神色水汪汪似开未开,似闭未闭,带着撩人的野性,这更充满了野性的诱惑。那动情的激荡,酥入灵台,使螓首不由自己的摆动,昂起微尖的狐嘴,逗人索吻,吻中狐舌纤幼灵活,虽不似蛇舌尖锐刺激,却是香甜若酒,令人薰陶如醉。

    阴魔托着那木瓜大的结实坚韧乳房,轻轻的以指尖抚磨,催促着乳球组织的分泌。充沛的内分泌使兴奋的亮嫩肌肤呈现出粉红色光彩,沁出的香汗丝丝,带点迷蒙似的雾气,薰出淡淡的女儿体香,藉汗热上腾,混着中人欲醉、撩人心魂的爱液微薰,麝香阵阵,从高丘的阴阜,尖露的耻毛,软软的荡搔茎根散发出来,倍添性趣。

    壁膣肉向内吸合,紧紧地将阴魔的肉棒含住,轻轻磨动,腹肚不停起伏。

    那含糊不清的浪叫声,喘息声,触点所发出的淫水声,展露着寒萼的骚媚禀赋,淫荡天生。洞天深处爆发汹涌无俦的岩浆,热腾腾的洒遍阴魔龟头,炙得龟头胀颤,热浪直涌灵台,把三魂七魄淹入滔天热海中浮沉。陶醉中看着寒萼挺翘的臀峰也上下的圆磨扭耸,十分带劲。可惜腿较粗短,乳蒂稍糙,与绝色映对颇为逊色,不禁思忖其姊紫玲窈窕稍高,不知是否兼容寒萼长处。突然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竟从下面洞穴中发出,惊扰阴魔的欲海浮沉,料必有事发生。

    这时已是丑初,灵云率领众同门来在凝碧崖前互相练习击刺。十馀道金光、紫光、青光、白光、红光,在离崖十丈高下满空飞舞,夭矫腾挪,变化无穷,舞到酣处,如数百条龙蛇乱闪乱窜。英琼一人站立在飞雷径洞口,居高临下,忽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起自脚底,留神一听,竟从下面洞穴中发出,便将紫光先行收回。忽见穴上闪出一片金光,接着一阵云烟过处,便见烟中飞起一条青蛇般的光华,出穴便飞。一道青光,长约七尺,有碗口粗细,正往当空飞去。

    阴魔略为迟延,得为寒萼解法後遁出,这灵剑已腾空出穴了。英琼因不会收剑之法,事起仓猝,只顾惊呼,没有将剑去拦。灵云一见,喊声“不好”,即身剑合一,先自往空便起。众人以她马首是瞻,不暇思索,也忙着驾剑光分头堵截。

    那道青光迎头被灵云剑光拦住,倏地空一个回旋,青龙游海,拨回头如电闪星驰般飞逃。众人剑光,也分中左右三面随後追拦上去,只有飞雷秘径洞口那一面无人迎挡。那道青光像是识得退路,径往这面飞去,疾如闪电般,转眼便穿洞而入。

    忽见飞雷径洞口闪出一条黑影,眨眼间现出个赤足小和尚,只一伸手,便将那道青光接住,拿在手里。那青光先还似青蛇般乱闪乱跳,似要脱手飞去,被那小和尚两手一搓,便变成尺许长一口小剑。同时袁星也从洞内飞身出来,手舞两道青黄剑光,往那小和尚头上刺去。那小和尚只一闪身,不知怎的一来,袁星早着了一掌,直跌下崖去。英琼见这小和尚不经把守的人通报,猜是敌人,袁星被打,更难容忍,娇叱一声:“贼和尚休得无礼!”

    早将紫郢剑飞去。众人中倒有一半不认得来人的,纷纷将剑光法宝放起,神龙般的剑光连同彩云红光,早已似疾雷骤雨般飞到,笑和尚自知不敌,一声“失陪”,秃脑袋一晃,登时无影无踪。金蝉亦已追来,大声喊嚷道:“这是笑师兄,自己人,诸位师姊休得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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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5-04 12:55 #36樓 引用 | 點評
蓝色枫聆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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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文蛛祸胎

    原来笑和尚於慈云寺事完後,因与金蝉莫逆,便请求和黑孩儿尉迟火做一路,往云南积修外功。计算金蝉等途程,该到桂花山,便赶往福仙潭看个动静。看那潭已成了火海劫灰,许多山石都被烧成焦土,找遍全山,不见一人。金蝉等得阴魔施法搬运,早就到了。

    笑和尚二人,唯有深入民间,继续行道。二人各生一副异相:一个是大头圆面,颜如温玉,见人开口先笑,看似滑稽,带着一团憨气。一个是从头到周身,漆黑如铁,声如洪钟,说话楞头楞脑,带着一团气。看上去都不过十四五岁,装束又是一僧一道,不伦不类。笑和尚见别人对他二人奇怪,越发疯疯癫癫,游戏三昧,所到之处,也不知闹过多少笑话。

    这日时交暮春三月,走至昆明附近万山之中,天蚕岭下。尉迟火因难得一饱。

    满想在山里打只虎豹之类,烤肉来吃,既为世人除害,又可解馋。笑和尚奉持清规,潜移默化了十五六个年头,总不愿无故随便杀生,便答道:“虎豹虽是吃人猛鲁,但是它潜伏深山之中,并未亲见它的恶迹,我等用法儿引它出来杀死,岂不上干天和?恕难从命。”

    天和就是生态平衡。现之於生命,则是供应新陈代谢所需。食物不足敷用,就必然经历淘汰,把生物降低至能供养的数量。现之於力场,则随各物所受的各方外力而移动,至其一点,外方力量互相抵消,是谓平衡。人生力场较为复杂,平衡就是互不侵犯。率先启衅的就是破坏平衡,多成焦点,所以谁也不敢为天下先。至於是善是恶,则关乎立场,终必成王败寇作定论。食庄稼的是害虫,食害虫的是益虫,是人主宰世界,以人的立场而言也。人虎立场本难共存,要亲见它的恶迹,不是迂腐,即是非以人类自视。

    尉迟火道:“你真是呆子!天底下哪有不吃人的虎豹?现今不除,等到人已受害,再去除它,岂不晚了?你如不信,你只管笑它出来,我们迎上前去。如果它见我们不想侵犯,可见是个好老虎,我们就不杀它。你看如何?”

    笑和尚强他不过,只得答应。大脑袋一晃,延颈呼吸,调匀了丹田之气,运化先天一气,练为长笑,向虎豹挑衅。连用刚柔之音,却无虎豹出现,只伤及无辜,空中飞鸟吓得纷纷坠地,也伤及人类:同派的周云从。

    党争就是如此不归路。心中的立场在党,全神贯注敌党,无暇理会两党之外的一切。牛李党争就是如此摧残了大宋的江山,这是立场所限,观点难及众生之处也。

    忽听声如洪钟般一声大喝,从山脚下跑上一个满头长发,身披豹皮的矮短汉子,对准笑和尚,当头就是一铁棒。尉迟火早一手将那人持棒的手抓住,喝道:“待我管教管教你。”

    强存弱亡,人家党大势大。众生力弱,要不甘受害,挺身而出,当然被标签为恶,於众口铄金下,不送命已是福大命大了。

    矮汉不敌,逃回崖後一个低穴。近穴口处一块大青石上,躺着一具尸身。笑和尚跟踪到来,矮汉分外眼红,举棒当头便打,笑和尚也不还手,只围住那人身躯,滴溜溜直转,教他休想得沾分毫。矮汉急得暴跳如雷,气得将棒往地下一丢道:“我不打死你,不能解恨。这麽办,你先打我三,我决不躲。打完,我再打你。要不这样办,你躲到天边,我也得追着将你打死,岂不麻烦?”

    笑和尚笑道:“我同你无冤无仇,打死你则甚?”

    矮汉急怒道:“实对你说,我自幼就挨打惯了的。我的头,常和山撞,你决打不死我。我因为你太滑溜,比那黑鬼更不是好人,才想出这个主意。你打我不死,我却一下就打死你,岂不报了仇?”

    笑和尚道:“你把心事都对我说了,我岂肯还上你的当?我不打你,你也不好意思打我,多好。”

    矮汉越发急怒道:“你这话对。我为什麽要对你说我的主意?如今你不打我,我也打不了你。你也出个主意,让我打你,怎麽样?”

    笑和尚道:“这多新鲜。我为什麽那样贱,活得不耐烦了,出主意让你打我?”

    众生真有这麽贱的,是强权定下的游戏规则。好声好气的说,对方就必须依从,否则就是不吃敬酒,逼人灌他罚酒了。天才与白痴不是外表看得出的,没有力量为後盾,就浑得可怜了。

    笑和尚把那矮汉捉弄个够,才救醒那洞口的尸身,竟是醉道人的弟子:周云从。那矮汉名叫商风子。

    原来周云从逃离慈云寺,途中为醉道人收归门下。回家後,又祸不单行。皆因云从的二伯子华从长沙带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报称姓崔,从未见露面。

    玉珍来串门子,不意见到前度入幕姘头,智通的养子碧眼香狒闵小棠,故意现身,玉珍大吃一惊。

    张老四特意扮作夜行人,戴了面具,亲身往子华家中探看,为闵小棠发觉追出。巧逢夜游太岁齐登入城做案,同样装扮,迎头相遇而发生误斗,後来揭开身份,互道原委。张老四匿藏一旁,听得那随了二房子华回来的女子,乃闵小棠的姘头,是丧命戴家场的威镇乾坤一技花王玉儿之妹,白娘子王珊珊。

    因王珊珊怀了身孕而来此隐慝,把孽种扣上子华名下,更生下的是男婴,乐得来个文做,要将周家九房人暗中点下死穴,可以不动声色,整个家业独吞,胜过只搬浮财,留下不动产益却族人。

    当时讲究门当户对,来历三代,不接纳不明来历之人,就是怕这些无产流氓,一句十八年後又是一条好汉,视死如归,面对死刑也无半点悔色,真是没甚麽恶事做不出来。就算是小家碧玉,给一群穷措大拖着,身在曹营心在汉,为贪得无厌的畜牲狗族作丁娘十索,也是家贼难防。

    张老四自命已经洗了底,光明正大的来接收周家,当然不甘被王珊珊分去一份,更可堪生命也受危害,决意到成都去请醉道人来除患。为避凶徒耳目,借故挑眼,借假闹气出走。在贵州入川边界上,中了仇家毒箭,堪堪待死,巧为其妹老处女无情火张三姑遇见,才得将命保住。张三姑代往成都碧筠庵去,得醉道人门下松、鹤二道童传话,说嫌云从连门都懒得出,还学什麽道?

    张三姑来临传话,已是月馀之後。云从便带了小三儿一人,循着贵蜀驿道上路。误入万山丛里,小三儿劳累成病。云从取水回来,他却不知去向。云从就这样在万山之中辛苦跋涉了十多日,才翻到北斗岩坠落崖底万松山下一个村乐。因在山中饱受的惊险劳乏,风寒湿热一齐发作,重又病倒,只得雇请挑夫,用山兜抬着赶路。走到二十八沟落店打尖,忽听人声鼎沸,闹成一片,见隔壁一家饮食铺子,门前有一株黄桷树,树上绑着一个黑矮汉子,相貌奇丑,低着头任人打,通没作理会,也不告声饶。这丑汉便是商风子。

    当年他母亲入山采野菜,一去三年,回来竟有了身孕。邻舍见她不夫而孕,全不理她。又隔了一年零八个月,生下风子。风子三四岁上,便长得十来岁人一般。加以力大无穷,未满十岁,便能追擒虎豹,手掠飞鸟。人若惹翻了他,挨着就是半死。众人畏他力大,不敢再欺凌他母子。可惜他母亲不识利用时势,竟压下风子,妄图取悦村人,却不知贪嗔痴的众生,只会欺贫重富。

    有权有势的一个假笑,众生则到处歌功颂德,为的是能面上贴金;落难寒酸者,纵使给与天大恩惠,也必被非议多多,就是众生怕给他人瞧低了。所以身无屠刀,无土成佛,难享令名。

    他母亲原怕他手重,打死了人,她便没得靠的,所以禁他出手。村人见他母亲虽自弃所长,但威胁尚在,无不恶之,便乘机想尽法子,支使磨折,不打他母子当人看待。前年他母亲实受众人欺负不了,才由他背了到天蚕岭东山脚下居住。

    那村的人叫他去打野兽。打了来,拿点破衣粗盐、日用不值钱的东西和他换。

    他母终究受苦不过,得病将死,死时说:“你爷是熊┅┅”

    一句话未完,便即咽了气。从此,风子只住在山里打野兽吃。近两月天蚕岭野兽稀少,所以他才时时出山强讨食物,人家就将他痛打一顿。他生就牛皮,也不还手,只吃他的,吃完了任人绑在树上毒打。如果想夺回他抢去的东西,二三十人也近不了前。不打他,他也就不来抢了。

    因上月隔壁那铺子骂他死去的娘,所以今天走过那门口,并没寻去。那铺子却着人追上,说要看看到底有多大本领,用食物诱它自愿被捆在黄桷树上。然後出来一个面生横肉的大胖子,手中拿着一个烧得通红的大火钳。风子见火钳到来,也自着急,想要挣脱绑绳,不料那绳子是用麻渍和牛筋绞成,用水浸透,任风子天生神力,也挣不断,只把一株黄桶树摇晃得树叶纷飞,呼呼作声,眼看那火钳要烙到那风子臂上。云从纵将过去,拨剑出匣,日影下青光闪处,绑绳迎刃而解,救了风子。算了一两银子,另赏了地方一两银子,才行了帐。风子这才得交上好运。

    说实的,在小村荒野,风子有气力也无处卖去。村人贫富不悬殊,无须警卫。

    他的存在只有威胁,村人岂能安心。云从家大业大,无武卫岂能自保,诛妖锄魔,非力不行,才有他用武之地。所以必须逢时逢地,才见风起云从也。

    商风子执意还要回去跟娘道别,云从不便再拦他孝思,便说要和他同去。行过一个谷口,云从回头见赤暗暗一条彩雾,似飞云一般卷退回谷里,即晃了两晃,直喊头晕。等到风子近前,云从业已晕倒,不能出声。风子大惊,便把云从捧起,跑回山洞,放在洞口石床上。第二天云从醒来还能言语,却再伤在笑和尚的长笑下,也得笑和尚救回性命。

    云从得救後,说起家中隐患,不觉泣下。尉迟火能御剑飞行,往返成都也不过一日,便御起一道光华,破空飞去。下午过去,尉迟火也从成都赶回,得知醉道人已约有两位剑仙,共同将慈云寺馀孽用飞剑杀死,一个也未曾漏网,只留下那婴儿,说是孺子无辜。其实一生下地,就带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诸多牵扯,有着命运的不归路,那有无辜可言。

    杀其父母独留其子,却又诸多关防,彷以囚徒看待,把其身世之隐就只瞒着他一个,却是天下谁人都知。加上周家财雄势大,怜者不敢言,趋炎附势之辈则落井下石。所以人虽在群中,心灵上则咫尺天涯,那能不催长叛心。於周云从、周风子丧身於三次斗剑後,此子勾结慈云寺馀孽,血洗全村,鸡犬不留。孺子纵是无辜,作孽却因强留,致殃及池鱼。

    尉迟火回来时,曾顺道前去辟邪村玉清大师处讨些施主善资应用。玉清大师道出,天蚕岭下有妖物文蛛,非等今年五月端午,大雷雨後,无法下手。笑和尚恐怕有人误蹈险地,在周围画了许多灵符。若有人到此,自会被许多由法术妙用,化成的怪兽大蟒吓退。笑和尚布置完竣,便与尉迟火便带云从、风子,飞到贵阳云从家中等待。

    转眼还有五日,便到端阳。笑和尚同了尉迟火二人离了周家,驾剑光直飞天蚕岭。行至云贵交界,遇见矮叟朱梅,听得朱梅夸耀文蛛腹内那粒乾天火灵珠,可抵千年功行。笑和尚因此起了贪念,为的是那火灵珠只得一颗,不便分润,便也不再邀请门相助。

    飞回天蚕岭,笑和尚走到山崖上面,叫尉迟火站在身後,暗运飞剑护法,然後膝入定,按照苦行头陀所传两界十方金刚大藏真言,施展开来,用佛法改变山川,潜移异派视线,到时纵有妖人想来,也无门可入。由戌初直到第二日辰初,行完了大法後,趁着日照中天,阳光正是最盛之际,笑和尚飞身进入那云从见到彩雾即晕到的谷口,查看妖穴。

    那谷是个死的,谷口恰如瓶口般窄。谷底四面危崖掩护,终古不见阳光,臭气潮蒸,中人欲呕。靠近妖穴处,有一个丈许方圆的地穴,背倚危崖,拨地千丈。

    笑和尚慧眼观去,深不见底,骨嘟嘟直冒黑气,便不愿再作流连。出谷之际,一眼瞥见谷口内有一块凸出的岩石,上面安排着八堆石块,成一个八卦形势,门户分得非常奇特。猜是前人镇压之物,没有十分在意,匆匆飞回,觉着尉迟火脸上颜色发青,尉迟火却说并不怎样。

    子夜过去,一粒鲜红如火的明星,倏地从彩雾浓烟中疾如星飞,往上升起,红光闪耀,照得妖穴左近的毒氛妖雾,如蒸云蔚霞,层绢笼彩,五色变幻,绚丽无俦。接着又听得轧轧两声,飞起两串绿星,都有碗大,每串约有二十多个,绿闪精莹,光波欲活,随着先前红星,互相辉映,在五色烟雾中,上下飞翔。舞到极处,恰似两条绿色蛟龙,同戏火珠。忽而上出重霄,映得满山都是红绿彩影,忽而氛团落下,变成无数星灯,氤氲明灭,若隐若现。

    迷人极致的幻境中,妖物口中所喷彩雾,逐渐凝结,隐藏着激壮的意旨:不怕牺牲、舍身取义,舍身喂虎等无上教条。散落地面,就是化成彩雾,以伟大的舵手、导师、牧师、斗士之形像,教人去死。无论什麽人物鸟兽,沾上便死。施教的人就踏着血路,攀上青云之路。妖物还会因声呼人,无论谁人看了听了,只一答应,便气感交应,中毒不救。所到之处,人物都不是死绝了,就是绝无人性。

    以後它的叫声越叫越远,直到信者死绝,就是他应劫之期。

    图穷匕现,妖物身形,也越来越显,是体如蟾蜍,腹下满生短足,并无尾巴。

    前後各有两条长钳,每条长钳上,各排列着许多尺许长的倒钩刺,上面发出绿光。

    尖嘴尖头,眼射红光,口中能喷火和五色彩雾,充满谷中,非常美观。内里却是个狠毒的东西,乃千百年老蝎与一种形体极大的火蜘蛛交合而生,因它形体平伸开来,钳肢交叠,宛似篆写的“文〔字,所以名叫文蛛。出生时卵子共有四百九十一颗。一落地,便钻入土中。蛰伏之地渐渐变成穷幽极暗,尽聚天地淫毒湿热之气。每闻一次雷声,便入土一寸。约经三百六十五年,先在地底互残同类,吃脚长脚,吃头长头。直到吃剩最後一个,气候已成。便听一回雷声,反而往上升起一尺。秉天地穷恶极戾之气而生,任什麽怪物,也没它狠毒。於形体交成”文〔字之际,就是杀人不见血之时。

    二人计议停妥,算计明日正午端阳,便该是妖物出土之期。不再往妖穴查看,只在附近周围巡视。回洞後,尉迟火独自坐在石床上进食,忽觉坐在这石头上,便宁贴了许多,不意的说了出来。笑和尚即思量时这石头有些奇异。那块大石是风子昔日睡处,有六尺见方,四面端正,出土约有三尺,下截埋在地里。穴口大小,风子纵有天生神力,决难运进。

    笑和尚越看越觉希奇,便将那石扒见了底,见到石下长有粗如人臂的黄精,似无数黑蟒般,纠缠盘结做一堆,知石中必有宝物。手指处,一道金光绕石旋转,石床四周如同霰迸雪飞,霜花四洒。顷刻之间,剥茧碾玉一般,六尺见方的大青石只剩八九寸粗细。忽见金光影里,似有银霞,中心处有银色从石里透出,知道宝物行即出现。

    金光过处,笑和尚先将上半截青石切去。尉迟火无心中低头往下半截石根上一看,只见哧地一股清泉,细如人指,从下半截石根心处直喷起来。尉迟火骨嘟嘟连饮两口,立刻觉着身心轻爽,头脑空灵,烦渴一法,如释重负。缘来福到,渴了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口才一住,同时泉水也涓滴无存。

    笑和尚自叹无缘,重用剑光对石心细细磋磨手上的上半截青石。对於石里的银色,一点也不敢损伤。银色愈显,彷佛在石中跳动。忽见一丝白气,从石眼里哧的一声喷出,转瞬即灭。现出石中之物,乃是一条银色小牛,非石非玉,通体银光灿烂,碧眼白牙,四蹄朱红,馀下连角都是银色,形态如生,全是天然生就,看不出一丝制作之痕。明知天生灵物,只不知用处来历。笑和尚抽了几根僧衣上麻缕将银牛系好,挂在尉迟火贴胸之处。

    三更过去,以前所见的红绿火星相继出现。这次星光愈大,更显光华,已能看出妖物两条长爪,一个尖头,在烟雾中飞舞隐现。一交子夜,愈更猖撅。红星长有栲栳大小,引着两串碗大绿火,在妖穴上空乱飞,映得妖云毒雾,如同蜃光叠彩,五色迷离,却不时闻得奇腥之气。

    等到交了已正,日丽天中,碧空万里。二人听有玉清大师曾说,大雷雨後,妖物才得出土。看着这端阳燥夏,风和日暖,休说雷风暴雨,连一丝云彩影子都无,也觉有些疑虑。且不管天气怎样,仍照以前商定下手。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抬头一看,时光刚交午初。就在这一会工夫,西北乌云已如潮涌卷至,转眼阳乌匿影,四方八面的云雾疾如奔马,齐往天中聚拢。满天黑云弭漫,彷佛昼晦,天阴已极。倏地天黑云层的电光,如金蛇乱窜,只闪得一闪,即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那些笼罩岩谷的毒气妖雾,经这大雷一震,全都变成彩丝轻缕,随风四散。接着妖谷上空电光闪闪,雷声大作。那大霹雳紧一阵,慢一阵,轰隆轰隆之声,衬着空谷回音,恰似山崩地陷,入耳惊心。只震得山石乱飞,暴风四起,同时酒杯大的雨点也如冰雹打下。却只在妖穴上空三四丈高下发火震散,并未能击下地穴。一任雷声震动天地,地穴却毫无动静。

    那雷声直打了一个半时辰,渐渐雷火压下,去离妖穴只有丈许远近。忽然一道红光疾如星飞,直往天空冲起,照得山谷通明,比电光还要明亮。这时正有一个霹雳朝那穴打下,竟被红光冲散。就此突然雷声停息,云散雨收。妖穴中先是红光闪了两闪,那毒雾妖云腾腾勃勃由穴中涌出,将妖穴附近笼罩,映着阳光,恰似一个彩堆锦障。彩烟中冲起一粒红星,停在空中,不住滚动。就是那粒乾天火灵珠,已也凝炼精纯,可大可小了。

    倏地妖穴里又冒出千百条五色匹练般的毒气,荡漾空中。紧接着两条三四丈长的前爪先行出土。发出来的毒气却异常腥臭,闻着头脑昏眩。妖物两条前爪直伸向天,舞了几下。那空中停留的乾天火灵珠,也由近而远往前移动。长爪尽头,先现出妖物身躯,裹着一身腥涎毒雾,好似非常疲倦,缓缓由穴内升了上来。

    两爪交叉,果似一个古写的半截“文〔字。尖头上生着一双三角眼睛,半睁半闭,射出红光。嘴里的烟雾,一喷便似十来丈长的匹练,喷一回,身躯就往上升起一些。

    瑰丽堂皇的彩雾中,就是这般丑恶的原形。遥远的贪嗔痴众生,为传播所惑,雾中只见“文〔字,又那能近悉真相。纵有天雷轰恶,愚昧的众生还是跟着它的调子唱,自掘坟墓。

    忽见妖物後爪只出来了一半多,倏地停止不动,伏地怪啸起来。鸣声异常尖锐凄厉,叫得人耳眩心摇,不能自主,比较前时还要格外难听。叫约有四五十声,倏又昂头将身竖起,两眼闭拢,将尖嘴阔腮一张,白牙森森,吐出来的火信疾如电闪,吞吐,肚腹一阵起伏,似往里吸收什麽。先前所喷出来的毒雾妖云似五色匹练,如众流归壑一般,纷纷向妖物口中吸涌而进,顷刻间只剩妖物口前有两三尺火焰,所有妖氛一齐被它收去。同时它又人立起来,两条後爪快要出完,空中乾天火灵珠也似在那里往前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笑和尚驾起无形剑遁,直朝那粒乾天火灵珠飞去,口诵避毒真言,伸手便抢。方喜容容易易将珠得到手中,才觉那珠似有一种东西在下面牵引,那妖物已有了觉察,一双三角眼全都睁将开来,尖嘴中火信直吐,待要喷出毒雾。

    笑和尚大吃一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指处将飞剑放出,往那粒乾天火灵珠下面一绕,果然无心中将妖物真气斩断。那珠失了依附,入手轻灵,与先前重滞宛不相同。笑和尚动用了剑气,就隐不住身影。妖物怒得怪啸连声,口中一二十丈长的毒气又似匹练般直朝空中喷去,同时两条後爪也一齐出土,待要全身飞起。笑和尚见已得手,哪敢怠慢,早已收回剑光,隐形飞遁。尉迟火略微慢了一慢,才大喝一声,将剑飞出去斩妖物两条後爪,那妖物业已全身出土。

    忽见谷口一个伸出的危崖上面,那八卦形势的八堆石块间,先是闪出一溜绿火,直敌尉迟火的飞剑。两下一碰,一绿一白同时两道光华,双双坠地消灭。接着崖上又起了一阵绿烟黄雾,恰似一面百数十丈方圆的烟网。烟雾中一个断臂长人,面貌狰狞,披头散发,手持一面纸幡,连人带一团黄绿烟雾,网一般围住妖物全身,连人带烟,抱住妖物,怪啸一声,疾如飘风,直从尉迟火潜伏的危崖上面飞越过去。

    这妖人乃叛师恶徒辛辰子,听闻绿袍老祖发下大誓,二次再炼百毒金蚕蛊,要捉到他,将他折磨三十年,身受十万毒剐,後然斩去元神,化骨扬灰,用法术咒成蛊蚁,轮回生死,日受毒蚕咬食,永世不完苦孽,不禁吓得胆落魂飞。

    有忌惮绿袍老祖的妖人,知道绿袍老祖的第二元神,本是畜牲基因,不久便将身与金蚕合而为一,蚕存与存,蚕亡与亡,成就不死之身,就未必能制了。便传了辛辰子那禁制妖物文蛛之法,用千年毒蝎腥涎和蛟丝结的毒网,去擒妖物。

    辛辰子布置後离开时,笑和尚下妖穴探视,尉迟火留在崖上,被辛辰子暗打了一阴魂毒火弹,却因此察觉洞内石床异处,无意中又服了万载空青灵石仙乳。

    尉迟火究竟修为不足,未斩妖物於出土刹那间,眼看要变形飞去,幸好为辛辰子网到,不致酷毒万里。笑和尚连忙追去时,忽然闻着一股奇腥,立刻觉着天旋地转,目眩头晕,这奇腥之气是它的救命毒烟。它因没生後窍,食物有入无出,腹中淤积天地间淫毒污浊之气,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发泄。这次因失去它的元阳,变成纯阴之质,又被妖人在急中一抢。情急无奈,才将这满腹经纶,万分恶毒之气,震开腋缝,发将出来。

    幸而尉迟火事前无心中服了万载空青灵石仙乳,又有东方太乙元精所化的石犀护着前心,仅仅七窍中了毒气。前胸以下肉色未变,其馀自颈以上,俱是色如乌漆。业已倒地不省人事,浑身绵软。就在这略一停顿之际,妖人逃走已远。

    妖物虽然逃走,馀氛犹自笼罩岩谷,在晴空中随风飘荡。倘若随风吹散,必要贻祸於人,也是将来隐患,只苦无法消除,笑和尚乾看着急。给尉迟火服的灵丹,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功效。

    渐渐日色偏西,猛见一道匹练般金光,电闪星驰般地飞来,宛似神龙夭矫,围着妖穴附近绕去。接着便是震天价一个大霹雳,那道金光往岩谷上面只绕了一转,便掉转头长虹泻地般直往妖穴射去。金光处,妖氛已尽,现出苦行头陀。

    似不曾看见笑和尚跪在地下一般,径走近尉迟火身前,手指处一道金光,细如人指,直往尉迟火口中钻去。就在尉迟火七窍中钻进钻出,不住游走。约有顿饭光景,尉迟火长长地咳了一声,缓醒过来,僧袍展处,苦行头陀单携了尉迟火,一道金光,直往东方飞去。笑和尚知师尊怪罪,忙驾无形剑遁,从後追随。到了东海一看,已洞门紧闭,只得跪在洞门外面,低声默祝。直跪到第三日清晨,玄真子与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到来,双双代为缓颊。由诸葛警我传令,将斩除妖物之事,责成笑和尚前去办完。指示了绿袍老祖藏匿妖物之所。给了三个密束,外面标明日期,到日危急,才许开看。

    笑和尚自知本领有限,向诸葛警我求救。诸葛警我誉金蝉是第一福人,毕生永无凶险,又最得妙一夫人和诸同门爱护,难得笑和尚与他交好,约他相助,师姊妹们也决不袖手,最为妥当。

    笑和尚飞到凝碧崖,看袁星用飞鸟练剑,大违佛家戒杀的教条,思欲给它教训,故意从空跌下,袁星好意叫神去来接。却因前些时候,石奇、赵燕儿见袁星竟会人言,便问神可通人言。袁星自大,不去想想学有专精,说了句“我这位钢羽大哥,本领道行比我要强百倍,只这一样还不知得修多少年呢。〔惹得神生气,借此给袁星上当,用鸟语说道:”怕是奸细,且等他下来再说。“

    果然笑和尚是存心捉弄人,不知怎的,便没有了影子,却潜入洞口,忽然鼻孔闻着一股子异香,见石头上放着三个朱红如火的果子。顺手拿起一看,清香扑鼻,以为是洞中仙果,被袁星盗来。尝了一个,非常香甜好吃,便揣起来,往里便走。袁星回身一看,见笑和尚正往洞内跑,嘴里头还唠唠叨叨地说:“峨眉根本重地,却用这麽一个无用的秃尾巴大马猴守门,真是笑话。”

    袁星也是弱智,就不想想神与峨眉大有渊源,把凝碧崖管得紧紧的,连灵云的账也不卖,岂会纵敌入内。因来人揭了它的短处,更拿了朱果,如何肯舍,大叫一声,拨出剑来,拼命就追。笑和尚也不发一言,先站定将袁星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然後说道:“我看你虽然做了正教门下家养之兽,可惜还有一脸火气,须得多几个高明人管教才好。”

    笑和尚说得很串,却本来就是现实。人家身份高,有斤两,自有尊严,岂能由一个小辈奴才放肆。袁星虽是忍气,但就有眼不识泰山,人家已点出它身份低微,它还放着神不请示,就诘问人家来历,像是反驳人家的身份。笑和尚那不佛都有火,便说道:“你问我的来历,想必是有人叫你在此做看家狗。你既有本事看家,来的敌人必定也对付得了。要是敌不住来人,你就想问明人家来历,也是白饶。莫如我和你打一架玩玩,看看你到底可能胜任,再说来历不迟。”

    人家说到‘有本事看家'之语,已点出神在此,那到你袁星多事。袁星这蠢货就自把自为。自视太高,必招祸患,被打得不冤。笑和尚个子虽小,巴掌却比铁还硬。任袁星将剑光舞得多急,都被笑和尚连骂带打,跌了十几次筋斗,周身都发痛,却没伤它筋骨,它还不醒悟。

    笑和尚见它是无用的废物,打得厌了,往里便走。神始终旁观,不来帮忙。

    笑和尚一走,便催袁星快追。可怜的袁星,竟不反问神因何动也不动,就追上去。

    追到了崖前,见群主云集,还想在笑和尚身後乘机下手。只觉手上两口剑好似被什麽东西挡住,接着便被笑和尚打了一下,踢了一脚,跌到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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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5-04 12:56 #37樓 引用 | 點評
蓝色枫聆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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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节妖尸出土

    袁星跌落崖下,未听到金蝉的呼,还不知来人身份,狼狼狈狈地爬了上来,躬身禀道:“这小贼和尚从空中一个斤斗坠将下来。”

    这‘贼和尚'三字冲口而出。左颊上早着了一巴掌,疼得用一只毛手摸着脸直跳。金蝉笑道:“打得好!谁叫你出口伤人?”

    英琼见它连连吃亏,於心不忍,一面喝住袁星,休得出言无状,好好地说。

    金蝉不住口地喊:“笑师兄快现身出来,我想得你要死哩!”

    连喊数声,未见答应。袁星见金蝉这等称呼,才明白来人竟是一家,这许多冤打是白挨了,只得忍下怨气,仔细道来。

    身为袁星主人的英琼,本身是应劫而生,更是气盛之人,目空一切,对阶级之意识,甚为淡薄,觉得其错不在袁星,当然颜面无光,未免有些不悦。所以世人说:打狗要看主人面。

    这时金蝉正喊得起劲,猛觉手上有人塞了一样东西。在成都时就常被笑和尚用隐形法作弄,早已留心到此,趁势一把抓了个结实。忽听耳边有人说道:“你先放手,我专为找你来的,决不会走。只是这里女同门太多。我来时又见那猴子心狂气傲,仗势逞强,特意挫挫它的锐气。不想无心得罪了人,所以更不愿露面。

    我还奉师命有不少事要办,你同我到别处去面谈如何?“

    金蝉知他性情,只得依他。再看手上之物,竟是两个朱果。无暇再问来历,便对众人说道:“笑师兄不愿见女同门,我和他去去就来。”

    说罢,独自往绣云涧那边走去。灵云因法术竟封闭不住那洞穴,恐怕里面还有宝物再出差错,约了众人同去查看,想法善後。

    阴魔也已化形遁入洞内。见宝穴原是两层,中隔一道石门。内洞中六道剑光互相纠结绕,其形不一,色彩各异,光华照眼。剑内各有元灵驻守,本来就是微尘阵中那主领征伐杀戮的一部分。阴魔牵动阵内元灵与剑灵互通,共浴先天真气,确立主属後,不虞走失,任由它们在洞中互相击刺磨炼。洞外金蝉亦与笑和尚同回,英琼因朱果是莽苍山特产,错应笑和尚从莽苍山来,问起英男之事。

    原来袁星想将英男寻回,以搏主人欢心,说山中有许多子孙,可以相助找寻。

    神禁不起袁星一再怂恿,因深通灵性,能预知警兆,预料目前不会有事,便径往莽苍山飞去。全山寻遍,倒见了不少大马熊。虽遇见几个小猩猿,俱是年龄尚轻,灵气毫无。休说英男,连大点猩猿一个都无。记挂後洞,不敢久停,只得回飞。

    飞过一处山崖,见地下有几个朱果,神自然识货,飞身下去抓起,便飞回来。那朱果共是五个,神只吃了两个,多分一个给袁星。

    它这种行为,正合英琼的心意,拿眼望着灵云,并不作声。灵云虚有主持之名,实在得罪不起大户。笑和尚是三仙衣钵传人;英琼是师祖预定接替道统;神是开山祖师座下神禽,奉有护山法旨。谁也不是省油灯,不面面俱圆,日後阻力多着呢。灵云机伶的道:“把守後洞,何等重要,岂可远离?连神钢羽俱有放弃职守之罪。袁星已有笑师弟责罚过了,姑念为主心切,从宽免罚。下次再若故犯,轻则追回宝剑,逐回莽苍,重则飞剑斩首,决不宽容。速往後洞,小心防守去吧。”

    用那袁星过门,这最弱的一环担负起一切过失之名,却不施量刑。这就是为政之道,只能砌出漂亮的裁决,掩饰过去。说神有甚麽罪,甚麽内部处分,甚麽下次乜乜物物,也都是吹吹风嗟。

    风波平息了,笑和尚约助捣乱绿袍老祖妖巢。金蝉这初生之犊,自是一口应允。众女多是急功喜事,本来踊跃叁加,灵云脸色大为不快。

    社团组织,本就是层压制度,成功失败全看收有多少随从。收得“靓〔多,就可偿回那为买资格而付出的本钱,更可坐地分肥。若无收”靓〔资格,就只能锐身犯险,九死一生,於九泉下捶心泣血。

    灵云辛辛苦苦才收得一班姊妹随从,却要为他人效力,硬碰擎天巨魔绿袍老祖,眼看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要再做无兵司令,那能成道,即插口说道:“蝉弟你就是这火爆性子,也不知乱些什麽,听我来说。”

    金蝉鼓着一张嘴,抢着说道:“姊姊,这还有什麽说?我们既然以剑仙自命,斩妖除害,乃是天职。我和他情同骨肉,你们不肯帮他,也得帮我。莫非这义不容辞的事,也要禀命而行麽?我不管你们,谁要怕事只管不去。适才文姊姊和李师妹、申师妹、秦二师姊都说去的,想必不会说了不算,再连我一同┅┅”

    成功之道,就是一面激将,一面挟制,才能驱使信徒奋不顾身。不过口是两块皮,人人都有,各有说法,最强的当然是有能力封杀别人的人。灵云不等说完,就喝道:“蝉弟住口!这凝碧仙府,乃本派发扬光大之基。似你这样放肆狂妄,言行任性,如何能行?一言一动,都似这般浮躁,岂是修道人的体统?凡事须有个条理章法,大敌当前,尤须慎重,岂是随便张惶,便能了事的?”

    成大业,要分工;我笔耕,你冲锋。主流有主流的矛盾;少壮有少壮的派系。

    灵云以仙府正值多事之秋,灵峰飞走,宝物化成光华,破空飞遁,不久有异派来滋扰。此间乃根本重地,稍有失陷,非同小可。百蛮山除妖,为期尚有半月,正好借笑和尚大力相助御敌。若难以兼顾。令金蝉一人同去还可,其馀同门只好到时再定行止了。

    商议停妥,笑和尚便将适才接的那口飞剑交还灵云。那口飞剑形式特别,连柄长只尺许,剑身三棱,青芒耀眼,寒气森入毛发。当下灵云将弭尘幡交与笑和尚,元阳尺藏在袖内,一手持着天遁镜,一手拿着紫郢剑,领了众同门,走到宝穴前面峭壁之下。

    各人将十来道剑光放起,冲霄而上,似五彩匹练起在半空,神龙夭矫,略一游转,齐往宝穴上空会合。寒光宝气,耀目生辉,杂以雷电之音,穿织成一光网,笼罩穴顶。灵云料无疏虞,才揭开穴顶石盖,用手中天遁镜往下一照。见里面是一个井一般的深穴,从上到下,约有二十馀丈,比穴口约宽三倍。内壁上面还有一个石门,馀外三面俱是平滑如玉的石壁。金铁之声自石门里传出。

    那石门竟似天然生就,先用笑和尚的飞剑,往缝隙里试了试,竟不能削动分毫,也不知以前宝物怎能破壁飞去。又用弭尘幡试了试,彩云起处,仍不能飞入池一步。姑且用英琼紫郢剑,向门缝里刺去。谁知紫光到处,立刻一道白烟一闪,石门不见,却见金光耀眼,夹着一团彩气,疾若闪电一般旋,正当去路。

    灵云将天遁镜交与笑和尚,要过弭尘幡,冒险入内一探。通过彩气,里面地方甚是深广,玉柱瑶阶,五道光华之中,先是一道形如蜈蚣的红光,倏地扑来,馀外四道光华也纷纷飞到。灵云只得举起手中九天元阳尺,化成一道金虹,往那五道光华围去。

    阴魔本就在洞中滋育剑中元灵,当然不会任由五剑飞逃,令佳人获罪。於是导元灵入剑囊,指挥五剑还原。五道光华掉转头,疾如闪电往壁上飞去,晃眼钻入壁中不见。大小七个玉囊在壁上,色如羊脂,与壁相平。金光闪处,光华全敛,一面玉,就是那面化为石门的六阳,随着飞入灵云手内。

    灵云用真气将七个剑囊一齐吸出,忽见金光闪处,壁上空穴全都生长还原,并无缝隙。再看手上玉囊,竟是透明如晶,囊中剑形,俱与名称相符。那七个剑囊,只龙、蛇二剑最大,约有尺许,小的只三四寸大小。囊形也与剑形相类,注有剑名古篆: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天啸,兔名阳魄,蜈蚣名赤苏。除去玄龟、青灵二剑外,俱在囊内。

    这七修剑原是长眉真人采五行精英,用九九玄功,按七真形相,炼就的七口飞剑,与微尘阵及紫郢、青索共是一体,藏有元灵主持。因微尘阵退隐,长眉真人将七个玉石剑囊,深藏在凝碧崖旁天波壁中腰,那青井穴下中元洞内壁上,令七口飞剑各依生克,在洞中自相击刺磨炼。真人再外用法术将仙剑、洞穴一齐封闭。那日母猿袁星身上来了周甲天癸,五灵脂污了那封锁青井穴的法术。

    内洞还有头一层封锁,便是那团彩气化成的石门的一面六阳。六阳遇丙、午之年、午、月、日之午时,成六阳天干,是阳盛阴衰,物极必反,转致失了效用,较弱的一口被迫穿出,石门阻隔不住。内中最弱的玄龟剑,已在端午前一日,首先化形飞去。此日乃丙日,青灵蛇剑穿出,为笑和尚所执。

    灵云收剑出洞,忽见一道光华从空飞降,是轻云下井,拿来妙一夫人的飞剑传书。传书内文命英琼将阴素棠叛徒余英男救转峨嵋,因英男身陷的冰窟,窟内黑霜乃天地间穷阴凝闭之气所萃,骨髓业已冻结。九天元阳尺虽有纯阳奥妙,却只能引魂归窍,除邪毒;而且阳气太盛,由外照射进去,定然骨髓受伤。必需再寻妖尸,盗万年温玉。说及笑和尚百蛮山除妖之日,也正是妖人侵犯峨眉之时。

    此事全仗临机应变,举动慎秘,人多反不相宜,可着金蝉借了朱文天遁镜,助他前往便了。

    灵云将紫玲师妹的弭尘幡借与英琼。英琼道谢收下,带同袁星,跨神,直飞莽苍山而去。阴魔见山中虽有群雌粥粥,却是同行共止,诸多不便,当然不想现身。见英琼远去冒险,思量有危才有机。熔化红珠丹气,才是当务之急,阴魔亦化形随前往。

    英琼照柬上所指道路,飞达莽苍山阴。忽听尖厉之声,起自山後,恍如万窍呼号,狂涛澎湃。隐隐看见前面愁云漠漠,惨雾霏霏,时觉尖风刺骨,寒气侵人。

    愁云笼罩中,隐隐现出一座悬崖。那崖背倚山阴,色黑如漆,穷幽极暗,寸草不生。崖根凹处有一个百十丈方圆的深洞,滚滚翻翻,直冒黑气,旋起一阵阴风,风中一股股黑气,似开了锅的沸水一般,骨嘟嘟涌沫喷潮,正往脚下冒起,卷起万千片黑影,冲霄而上,倏地分散,化成千百股风柱,分卷起满天黑点,往四面分散开去。

    英琼在背上,微微被风中黑点扫了一片在脸上,也觉着奇冷刺骨,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取下黑点一看,其色如墨晶,形同花瓣,薄比蝉翼,似雪非雪,虽然触手消融,却微觉冰痛麻木,情知柬上黑霜定是此物。只见足下千百根风柱中墨青翻腾,飞花四溅,怪声嚣号,万壑齐吼。以神的本领,竟无法在下面落脚,袁星更有些禁受不住,英琼只得命神领袁星去寻找它的子孙和那些马熊下落,以备再来盗玉之用,自己飞身上空静候。

    这些有相物力,当然留难不到阴魔。气化了的法身,同色同温,飘入寒晶洞内,穿过千重黑氛,寻到英男冰化处。

    原来余英男当日出走,深入莽苍山阴,为妖人所诱,助盗寒穴玄晶之内的冰蚕。妖人把时间算得不准。英男去时,正值寒风归穴之际,入穴数步,便被寒风吹倒,冻僵在莽苍山阴寒晶之内,骨髓皆化成寒冰,周身气血虽已冻凝,惟独心头方寸尚是温热,受着黑霜阴霾之厄,苟延残息。

    阴魔用真气渗入爆裂玄冰。无相驱动有相,只能借力使力,进展缓慢,直至正午时分,才把覆盖余英男的寒晶爆离寒晶主体,风势也渐渐减小,英琼也身与剑合成一道紫虹,从天下注,直往洞内穿来。

    英琼飞临洞口,觉着那洞口黑气竟似千万斤阻力。娇叱一声,运用玄功,冲破千层黑眚氛团。紫光影里,照见洞口内只有不到五六尺宽的石地,因日受霜虐风残,满洞石头都似水蚀虫穿,确锉削,纷如刃齿。过去这数尺地面,便是一个广有百寻的无底深穴,黑氛冥冥,奇寒凛冽,森入毛发。这还是寒飓业已出尽之时,任英琼多服灵药灵丹,已有半仙之体,都觉禁受不住,便将弭尘幡展开护身。

    寻看英男,哪有踪迹,却不知英男只入穴数步,在她身後的冰砖内。忽听穴底隐隐又起异声,洞外怪啸也彷佛由远而近,遥相呼应。英琼暗喊:“不好!倘如狂风归洞,与霜霾出穴,两下夹攻,万一这幡不能支持,岂不连自己也葬身穴内?”

    又因柬上指定今日,时机稍纵即逝,心切英男,不忍就去,如此徘徊瞻顾,好不惊惶失措。不由把心一横,咬紧银牙,准备驾剑光冒奇险,到穴底探看一番。

    阴魔见英琼舍近求远,瞻前却不顾後,无奈聚化真气,射出一丝黄光,在洞壁上闪了一闪。英琼回身一看,见洞口黑氛聚处,隐隐见有一道黄光闪过,照亮洞口左近地面上,似有一个四五尺长短的东西隆起,通体俱被黑霜遮没,只一头微微露出一块白色。定睛一看,正是英男,不由心中大喜,如获至宝,飞上前去,抱了起来,立觉透体冰寒,身体麻木。

    同时穴内异声大作,黑氛已经冲起。英琼知道危机一发,也不暇再顾身上寒冷,舍死忘生,驾起剑光,从洞口千层黑氛中破空飞起。身才离地不过数十丈高下,忽见一道黄光直从对面飞来。英琼怀中抱着一人,浑身冷战,正愁无法抵御。

    那袁星已在两处夹岩层里找着它的子孙和马熊後,骑着神飞到,挥舞着的两道光华闪处,将敌人击落。惨叫声中,那黄光如陨星坠下地去。英琼在彩云拥护之中,往山阳直飞,寻了一个有阳光之处落下。

    山阴山阳,一冷一热,宛如隔世,但黑霜玄冰又岂是平凡阳光所能溶解。阴魔暗地液化法身,泻入冰内,收尽冰内玄气。不消片时,数寸玄冰化尽,现出英男,面容如生,只是颜色青白,双目紧闭,上下牙关紧咬,通体僵直。英琼匆匆抱起英男,上了背,直往峨眉飞回。阴魔知英琼必须回来盗取万年温玉,於是不返峨眉,只遥远监视着袁星。

    袁星等英琼走後,又往夹岩处找那些猩猿和马熊,不料被两个鬼小孩中途跟上。仗着两口宝剑挡着鬼小孩发放的黑气,带着猩猿和马熊全数退入岩洞内。鬼小孩没法近前,便将洞封住就走了。岩内,袁星细问群兽遭遇,才知那鬼小孩就是妖尸手下。山中的猩猿和马熊就是被这妖尸的鬼小孩所害,剩的就只夹岩层里这些。

    原来那藏妖尸的洞,就是先前英琼诛山魈後所住的洞。英琼走後不多几天,那用剑光伤了几只马熊的石明珠,还同了一个女的,飞落在那生长朱果的大石上面。由早起来找到天黑,也没找见什麽。忽然径往洞里走去,用剑光到处搜寻。

    在洞中连住了几日,将石壁打通,现出里面有许多石室,还有一层天井。最後在洞里坐卧的那块大石打起坐来。两女四手不住在石上摩擦,只擦得光华闪闪,火星直冒,石也发出一片半黄半青的光华,先是由青黄转成深黄,又由深黄转成红紫,未後又变成深紫。石头也由厚而薄,由大而小。忽然又是一亮,由石上闪起三尺来高的紫色光焰。

    倏地一声像夜猫子般的怪啸,大石旁边平空现出一个四五尺高、塌鼻凸口、红眼绿毛、一身枯骨、满嘴白牙外露的僵尸在,将那发紫光的东西伸手抢了去。

    二女扬手,飞出两道青光,直朝那僵尸头上飞去。那僵尸怪笑一声,把嘴一张,冒起一道黄烟打下青光。当当两声,青光落地,原来是两口宝剑。那两个女子亮出火光,同时飞走。幸得那僵尸颈上锁着一条铁链,双脚底下又套一个铁环,跳起身来,只能追离洞口十丈以内,即铁链已尽,只好落下。用那双枯瘦如柴的手臂一捞,捉住了几个猩猿和马熊,当时被他咬断咽喉,吸血而死。只有两个伏得最远的猩猿,得逃活命。过没多日,洞里又多出两个小孩,手里放出黑气,猩、熊挨着,便被捆上,只须逃出他们站立之处半里以外,他们也不来追赶。馀下的猩熊好容易才逃入两处崖夹层里去,苟延残喘。

    袁星虽用兽语,却逃不过阴魔以先天真气的意会,加上熔化红珠真气,内有美人蟒基因,对兽语的领悟,也事本功倍。阴魔一直都隐身在旁,因厌马熊凶悍,袖手旁观,此时得知温玉下落,更不再理会它们,寻去玉灵岩妖尸的居洞。

    从洞穴後壁新劈的二门,穿过有二三尺厚的封锁门户的黑气,看石壁茔洁似玉一般,搜过一排五间天然生就的石室,达甬道尽头处,一钟乳屏障後面,寻到通往下面妖窟的深穴。深穴弯曲转折,黑氛浓密,当然遮不住无相神光。下降入数十百丈才得到底,又前行了几丈远近,穿出浓雾。看出两旁岩石低合,只有人高。前面现出一个广洞,宽约百丈,到处都是湿阴阴的,怪石丛列。

    阴魔甫入,即觉出马熊妖灵充斥,凶悍无性,威力远胜人类元灵,只是妖灵弱智,兼无可沟通,是死心塌地的工具,受妖幡播弄。满地上竖着数十面长幡,俱画着许多赤身魔鬼。当中有一面一尺数寸长小幡,独竖在一个数尺高的石柱之上。幡脚下有一油灯檠,灯心放出碗大一团绿火。石柱背後,躺着一个绿衣怪物,周身四围,突现出一圈绿火,将他围住,绿衣赤足,僵卧地下,口里黑烟袅袅,胸前温玉发出碗大一团红紫光华。

    阴魔倚仗先天真气,比妖阵中所模拟先天的後天真气更精密,避开妖灵触觉,叁悟出妖阵之秘,但妖尸修为深厚,无相的血影神光未具杀伤力,只能望玉兴叹。

    知必须掌握妖旗,收为己用,反攻妖尸,才有机会夺取温玉。时已天色近暮,妖尸快要转醒,阴魔才离洞,往岩洞寻袁星,途中便见英琼一道紫光,追着一道黑烟而来。

    原来英琼将英男交付灵云後,抱着满腹热望,二次别了众人,驾起神,直往莽苍山飞去。飞到日里救人後分手所在,按下神,喊了几声袁星,神也连作长鸣,俱都不见回音。神放下英琼,便自飞往寻袁星,只剩英琼一人,独坐岩石旁边。

    一会工夫,英琼忽觉一股冷气吹到脸上,登时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毛发根根欲竖。定睛一看,离身三尺以外,站定一个白东西,形如刍灵,长有丈许,似人非人,周身俱是白气笼罩,冷雾森森,寒气袭人,正缓缓往身前走来。英琼凝视间,忽然觉得颈後又是一股凉气吹来。回头一看,也是一个白东西,与先前所见一般无二,正在自己身後,相离不到二尺,伸手便要将自己抱住。英琼脚点处,先自将身纵开。那两个白东西竟互相扭作一团,滚将起来。眼看东方已见曙色,英琼不耐再看,手指处,紫郢剑化成一道紫虹,直朝那两个白东西飞去。紫光影里,只见一团白影一晃,踪迹不见,竟未看出是怎麽走的。

    这时朝阳正渐渐升起,晴空万里,上下清明,惟独北面山背後有数十丈方圆灰气沉沉,氛团中隐隐似有光影闪动,英琼便往那有雾之处飞去。下面是一个极隐秘的幽谷,由上到下,何止千寻。四围古木森森,遮蔽天日。百十条尺许宽、数十丈长的黑气在那里盘绕飞舞。黑气缠结中,隐隐看见袁星骑在背上,舞动两道剑光,在那里左冲右突。

    昨日袁星於阴魔走後,和马熊们合力去推,也未能推开封洞之石,只得拼命叫喊,只盼主人听见,赶来搭救。忽然洞口响了一下,听见神在外叫唤,洞口石头也被它抓开。那两个鬼小孩业已飞了回来,先放出一条条的黑气。那黑气是生魂炼成的妖法,幸而袁星这两口剑不怕邪污,剑光护着全身,虽能将黑气斫散,却是刚刚斫散,又合拢成条,非常费力。神飞到哪里,黑气也跟到哪里,交组成一面黑网,将神、袁星罩住。眼看袁星气力用尽,英琼就寻来了。

    英琼连人带剑,直往黑气丛中穿去。果然长眉真人炼魔之宝不比寻常,紫色匹练往黑气影里略一回翔,便听一阵鬼声啾啾,漫天黑氛都化作阴云四散。袁星张口朝下面长啸了两声。不多一会,只听下面一阵杂沓之声,震动山谷,尘土飞扬中,先是高高矮矮纵出二三百个大小猩猿,後面跟随着四五百只马熊。满山猩猿、马熊剩的就只这些,一个个朝着上面英琼伏膝哀鸣,甚是凄楚。

    英琼明知现时处境,颇为危险。兼且妙一夫人的飞柬上原有借助它们之言,便命袁星手舞双剑在前领路,自己在背上压队护送离开。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峻岭崇冈,幽谷大壑,往一个密林之中穿去。顷刻之间,所有猩、熊都没了踪影。

    猛见袁星从一个萝掩覆的崖缝中钻了出来。

    那入口处是四五尺方圆的一个洞穴,壁上尽是苔藓,触手湿润。离尽头还有三四尺光景,乃是一块突出的大石。那石根处有一个三尺大小孔洞,通到下面。

    洞并不直,形势弯曲,向下斜行有半里左右,才将这甬穴走完,到了平地。

    出口之处,乃是一个广约数顷,天然生就的地穴,四外俱被山石包没,只穴顶有一条丈许宽的裂缝,阳光便从此处射入,恍如一张数百丈长银光帘子,自天垂下。

    听袁星转禀猩猿探查所得後,英琼便由这地穴後面有一条仄路後石缝中钻了出去。转过去又是一片窝地,尽头处是个夹层,两崖对立,高有百丈,有一天窗,直达崖顶。窗口上面密叶交蒙,隐约只露微光。路旁壁上,另有二尺方圆白影闪动。

    当下英琼驾剑光飞身而上,诧见窗口光影越暗,转觉窗口并非出路。回身瞥见侧面还有一个岩隙,适才那团白影,就是从这隙口漏入。飞身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出口。虽已用飞剑将隙口外萝削去,方便出入,英琼还放那崖窗不过,重又回身到崖窗上面,借剑光一看,崖顶石形错杂,一条一条的甚是纷乱,色黑如漆,哪有洞口。忽见头上光影微微闪,照在石顶条纹上,彷佛枝叶闪动,和先前下面所见一样,才看出那光影是从侧面凹处一个石缝中反射进来。英琼不假思索,挥剑光往那石缝飞将出去,落在崖顶上面。耳旁猛听“咦”的一声,一道乌光处,面前站定一个少年。

    这少年名叫庄易,本是与红花姥姥同辈的异派剑仙可一子的惟一门人。因误食涩芝,失声暗哑。可一子兵解以後,遗命他某日去到这莽苍山灵玉崖,拿着书信,拜在妖尸门下。

    那妖尸生名谷辰,曾将可一子一部道书盗去,已练成变化幽冥。因此长眉真人虽将他诛心而死,却以飞升在即,不及运用八九玄功将他元神炼化,只给他颈上锁了一根火云链,再用玄门先天妙术开叱地窍,将他尸身元神一齐封闭。却於三月前,为石明珠破璧毁符,解了禁制,更磨开异石寻得温玉,却被妖尸抢得了。

    温玉也只能使妖尸身上渐渐还暖,还须可一子师门的百草阳灵膏,才能长肉生肌。

    庄易就是用阳灵膏坚他的信心,以便盗取温玉。那温玉日常挂在妖尸胸前,虽然早晚有一两个时辰回死,怎奈人一近前,便中邪倒地,不得近前。

    前几日庄易无心中发现洞前枯树下有条暗道,竟是越走越宽。忽见对面飞来一道乌光,大吃一惊。知道後退已来不及,冒险用他师父可一子所传收剑之法一试,居然收住。原来是一口龟形小剑,乌光晶莹,鉴人毛发,剑柄上有两个“玄龟”篆字。

    这天早上到崖顶用可一子所传练习剑法,正在得心应手之际,忽见地下石缝震开,飞起一个美如天仙的红衣少女,正和师父指示的一般,心中大喜,只苦于说不出口。英琼只道妖人跟踪迫来,手指处,一道紫虹,直朝庄易飞去。庄易情知危险,忙将手中小剑飞起。一道剑光乌中带着金彩,闪烁不定,与紫光纠结一起,暂时竟难分高下。英琼飞身上去,用峨眉真传,身剑相合,凭空添了许多威势。庄易恐防玄龟剑有失,借遁光便往後路逃走。英琼哪里肯舍,忙驾剑光随後追赶。追过两三处山峦,遇到阴魔气化飘来。

    阴魔见庄易的剑光,黑烟中含着的一点乌光,与真气中元灵呼应,是七修剑中的玄龟剑,奇怪仙剑竟会落入妖徒手中。爱剑及人,颇想度入峨眉门下,碍於英琼气盛,知善说不成,运用元灵沟通紫郢、玄龟剑灵,使一方放慢,另一方下堕,再施无相法身掩护。刹那间,忽然乌光一隐,庄易被阴魔掩去,玄龟剑逃离追杀,却落入阴魔手中。

    阴魔於玄龟剑中所留讯息,得知一切俱在长眉真人算中,可一子所传本就玄龟剑法,拜入妖尸门下盗玉,也是真人安排,於是现出一副亡在胯下,为九天都篆阴魔大法所收的淫姬外相,将剑交还庄易,说道:“长眉真人真不愧为一派开山宗祖,纤微之事俱能前知。那温玉你到不了手,自有能人来取。那盗玉的就是追你的李英琼。你只须助她成功,必能归到峨眉教下。”

    阴魔安抚庄易後,再隐身追随英琼。那英琼追失庄易後,环首四望,看见正北方山後面如下雾一般,灰蒙蒙笼罩了二三里方圆地面,颇与袁星所说地形相似。

    寻着袁星所说的石洞窄径,往下转了几个弯曲,出口便是昔日遇见缥缈儿石明珠的大石下面,那大洞就在旁边不远。

    身才立定,忽闻人语。大洞中走出两个幼童打扮的人来。一个生得豹头塌鼻,鼠耳鹰腮,一双三角怪眼闪闪发光,那一个生得枯瘦如柴,头似狼形,面色白如死灰,鼠目鹰准,少说也有三旬上下。两个矮子走至缺口左面一块磐石上,挨着坐下,交头细语。听他二人说话,得知一名米鼍,一名刘遇安,原是异派中有数人物,因盗温玉未成,反被妖尸谷辰强作奴仆。得道多年,还得套了黑煞丝,像狗一般,被那庄易那孩子套来套去。

    忽听洞内传出一阵异声,同时适才所见的庄易,现身指着那两个矮子直比手势,戟指顿足,比说不休。英琼即将手一指,一道紫虹,直往少年顶上飞去。那两个矮子,早已化作一道黑烟直往洞内飞去。那少年两手不住朝着英琼连挥,从石门中退入。英琼跟踪追进,猛觉脑後微微有一丝冷气。回身一看,只见离身後三二尺远近,现出一个形如骷髅的怪人,头骨粗大,脸上无肉,鼻塌孔张,目眶深陷,一双怪眼,时红时绿,闪闪放光,转幻不定,身躯瘦如枯木,极少见肉,胸前挂着一团紫焰,浑身上下乌烟笼罩。

    妖尸缓缓前移,却不见脚动,正伸出两只根根见骨的大手,往英琼头上抓来。

    庄易业己收剑旁立。英琼放下庄易,飞剑直取妖尸。那妖尸忽然一声狞笑,从头上飞起一条红紫火焰,直敌紫光。那舞动红紫火焰的一颗髅骷般的大脑袋,撑在细颈子上,摇晃个不停,挥动着那红紫火光,宛如龙蛇,和英琼紫光绞在一起。

    舞到疾处,有时妖尸颈上也冒起火来,烧得妖尸身上绿毛焦臭,触鼻欲呕。那妖尸满嘴撩牙,错得山响,好似连他本人也要受伤害。

    阴魔知那红紫火焰是禁锢妖尸的火云链。此链虽局限了妖尸的活动范围,但因少却明智领导,从不思索其禁锢是否完善,可有疏漏给妖尸可乘之机,转而变成妖尸的荫护。因共存互缠,把攻击妖尸的人,当作是向火云链的攻击,形成对妖尸的包庇。好似“天机指引〔大法一样,只要能在指引中寻得罅隙,则死几多人都有”免责金牌〔保护了。

    要除妖尸,必先解去火云链的阻碍。阴魔以先天真气汇入剑灵,企图教化火云链,可是火云链以反妖为任,逢妖必反,致为妖所愚。妖尸只要换转一点角度,有口无心的假作正行。盲目反妖的火云链即加入妖方行列,向剿妖之士攻击,变成互相残杀。似这般相持了个把时辰,那妖尸倏地将长颈一摇,口中喷起一口黑气,催动那条火光,如风卷残云般飞将上去,裹住紫郢剑光。

    阴魔见火云链久处臭鱼之肆,习以为臭,无可药救。於是贯先天真气入紫郢剑光内,发挥紫郢剑的最大威力。紫光过处,爆起万千朵火星,将那条整条的火光霎时绞断,散落地面。英琼这才想起那道火光便是长眉真人的至宝,威力不下紫郢剑的火云链。

    那妖尸原知紫郢剑来历,借它断了火云链後,知道敌人有此异宝护身,决难擒到。便将元神幻化,狂啸一声,破空飞起。英琼惦着那块温玉,将手上紫光一指,朝空追去。紫光升起约有二三十丈後,英琼猛觉脑後寒风,毛发直竖。急忙回身,又见一个妖尸,与前一个一般无二,周身黑气环绕,直扑过来。离身不过数尺,便觉脑晕冷战,支持不住。当此危机一发,百忙中不及收回紫郢剑,英琼就地一滚,用起从若兰学来的木石潜踪之法。虽然沾受一点妖气,身已隐去。

    妖尸也看出敌人用的是隐身之法,知到敌人必然尚在旁边。便口中黑气连喷,顷刻之间,地上隐隐起了一阵雷声过去,偌大山洞,全变了位置。妖尸用玄天移形大法把敌人困在地下穴之内,再回地洞去施展冷焰搜形之法。

    阴魔自持先天无相,血影神光已能穿石入土,无困无顿,也随英琼处身地穴之内,看看可有借红珠原身熔化珠气的机会,却听出地下深处传来钻凿声响。料英琼不会於短短的时期内陷入六识昏沉境界,於是潜入地底追寻凿声来源,探得剑气强劲。无相法身虽能无孔不入,穿梭於五行疏松之处,但却未完成聚合,颇忌硬碰物力,只得逆向而去寻剑路来处,就是昔日英琼斩木魈的山壑不远处,生长朱果古树那块奇石下面,寻得剑囊就贴附在石下穴内壁上。阴魔取下剑囊,得知囊中脱走的就是青索仙剑,囊身带着长眉真人留简,谕示一切。

    当初长眉真人原为此剑未炼到火候纯熟,非常野性,极难驾驭,所以才将它封锁地肺之内,受地底水火风雷昼夜淬炼,循环不息。妖尸为困英琼,倒转山谷,泄了地气,封锁青索仙剑的灵符失去效用。因石上有长眉真人封锁,仙剑不能即时往上飞升,只能顺着泄口,在地下穿行。长眉真人留简料到得主应是阴魔,要在穴中修炼成身剑合一,於破穴而出之日,就是双剑合壁加上灵符,可置妖尸於形神俱灭。

    可惜长眉真人不悉先天真气,算错了阴魔遭遇。先天真气混入蛇妖淫气,阴魔的巨把白云、餐霞两个穴舂个欲仙欲死。无底深穴内不是长眉真人所料的一具只有一口先天真气的乾尸。邓隐见来的不是乾尸,无须宝经招魂,便生出私心,不甘交出血神经本体,只传与阴魔那自己所能领悟的一切,导阴魔入了歧途。其後阴魔又被妙一夫人、玉清大师合运的摩伽大法送上欲海淫天的至境,弄成与後天五行互斥难容。虽能收伏剑中元灵,免除恶奴欺主之弊,但先天法身就是操控不了青索剑。

    阴魔叹息一声,藏好剑囊,改编简谕,焚化了简内第一道灵符以护持地穴内的英琼,自己则离开了地穴,再现出上次见庄易的外相,把馀下两道灵符及修改了的伪简交咐庄易,瞩命他依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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