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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夜夕雨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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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破冰(1)
  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那个寒冷而潮湿的雨夜。雨一直下,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他开车默默尾随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雨刷不断地将雨水从挡风玻璃上划开,视线有些模糊,但他很肯定,他没有认错人。
  那男孩佝偻着身体在屋檐下慢慢走着,唯一的雨具是件脏兮兮的带帽套头衫,下面穿着一条破旧的牛仔裤,象街头常见的流浪汉。风不时地将雨丝吹落到他的身上,裤腿已经被完全打湿。每当这时侯,男孩便停一下,缩缩头,然后继续走。几分钟后他可以确定,那男孩不是*象*,而是*是*一个无家可归者,贫困、痛苦、绝望,也许还有麻木和惰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底层流民那种特有的阴森森的气息。
  他忍无可忍,按响了喇叭。就在那男孩一回头时,雪亮的远光灯打过去,照亮了那男孩惨白的脸。他看见那男孩因震惊而倏然睁大的眼睛,冷冷一笑,摇下了车窗。
  “你比我上次见你时糟糕很多。”他平淡地说出事实。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孩正赤着脚站在他公寓里的拼木地板上,略微动一动地上就留下一个湿淋淋的脚印,男孩只得站在当地,不知所措。房间开了暖气,但似乎并未让男孩感觉温暖,嘴唇哆嗦了几下,象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还是没有。过了半天,男孩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而他静静地打量着那男孩,从头看到脚,看着男孩瘦削凹陷的面颊,青黑发紫的嘴唇,亚麻色的头发象打湿的毛线乱七八糟地披散在肩头。
  “去洗个热水澡吧!”他温言道,避而不答那男孩的请求,“那会让你暖和一点。”
  男孩盯着他,眼神渐渐转为麻木苍凉,但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笑了一下,走进了浴室。
  ——那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笑容。
  他还记得那个染血的黄昏,日将落而未落,月亮刚刚爬上树梢,高大苍翠的杉树宛如标枪般直刺苍穹。他还记得每一处细节,记得晚风的凄冷和海鸟的悲鸣,记得夕阳如何将海水染作赤红一片,色彩凝重阴郁如卡拉瓦乔笔下的画作。
  世界在崩溃,血污在弥漫。他唯有把手紧握成拳塞在嘴里,才能阻止那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
  他感到泪在涌出,口中是淡淡血腥的味道,恋人干涩嘶哑的语音在他耳畔回荡:“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
  唇舌在纠缠,热情在交融,带著血与泪的苦涩与柔情,恋人耳语般地倾诉:“谢谢你,我会记得这一切。在你走后,我会带着对你的思念活下去。以后的路会很艰难,这我知道,但我会在地狱里等待天堂。”
  ——那是他们结识四年来唯一一次亲吻。
  血腥味越来越浓,疼痛挑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清孝猛然张开眼睛,发觉自己原来在做梦。然而疼痛并没有消失,他惊讶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显然刚才自己是真的把手伸进嘴里咬出血来。
  清孝苦笑一声,随手拿纸巾擦了一下,看着病床上仍昏迷不醒的阿零。他左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缝合好了,虽然脸色仍很苍白,但大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鲜血从细细的透明管子里输入他的体内,一点一滴地给他注入生命之源。
  他仍然活着,但心已经死去。
  他的躯体仍在呼吸,灵魂却早已远去。
  清孝没有宗教信仰,但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灵魂与肉体大概的确是可以分开的。在这间静谧的病房里,陪伴他的,也绝不仅仅只有病床上这个紧闭双眼的黑发青年。
  那些无形无质的灵体,轻盈地飘荡在这间小屋里,他虽然看不见听不见,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乳白色花瓣状的吸顶灯后面,大概就飘荡着西蒙。在被风鼓荡起的窗帘后面,也许正隐藏着微笑的羽。
  他们的躯体或许已经腐烂,或许仍有生机,但他们永远不会离开。就在这房间里,静静地陪伴着他,共同注视着床上那个寂然不动的肉体。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紧紧地连系在一起,那是他流血的青春记忆。
  “你……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是谁的请求,在寒冷的雨夜里颤抖?
  “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不管事情会怎么发展……”
  ——是谁的告白,在密闭的囚室中回荡?
  满带着温柔的怜惜,他注视着病床上那具玉雕般的身体。他知道,一旦那双眼睛睁开,眼里闪烁的将是恐惧和绝望,但他仍然思念,那双眼睛曾经何等明锐坚毅。
  他还记得,那时的羽眼眸深处总带着一丝忧郁,象是藏着许多不快乐,但表面又是那么冷淡矜持,叫人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他总在计划,如果这次对方接受了自己的邀约就开口表白,并且练习过无数次:“嗨,你好!很好的戏票,蜘蛛女之吻,愿意一起去看么?”那双眼睛定定地向他射过来,让他一阵心慌,无端端加上一句:“呃,本来约苏珊去的,可是那人,唉,你知道,她总是放我鸽子……”
  他一直盘算,等情节发展到□处便装着不经意攀谈的样子。这么一回头,便碰着对方的唇,然后顺理成章地吻下去,直吻到对方意乱情迷便趁机补上一句:“其实,我本来就是找你看的……” blablabla,大功告成。
  那淡如水色的唇,优美的唇线,多么适合接吻啊!
  神思渺渺之际,对方正好回过头来看着他大张嘴巴的花痴像,于是他立刻闭上嘴,做出打嗝的样子,歉然一笑:“可乐喝急了。”
  总是这样的。
  每一次邀约对方都会欣然赴约,笑着回应那些拙劣的谎言。他笑起来的时候,眼中阴霾尽去,象一夏的繁花都在清孝眼前盛放。
  ——为什么自己竟会这么蠢,一直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意呢?如果早点说出来,不让他独自回日本面对那些腌臜人物,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场飞来横祸呢?
  ——然而如果不是这次灾祸,只怕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那双眼睛为什么忧伤。
  无边的悔恨在心底蔓延。清孝注视着阿零那紧闭的眼睛,不禁俯下身去,在那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嘴唇碰触处柔软凉滑,那么凉那么凉,象浸在冰水中的丝绸。
  *********
  注:那个……蜘蛛女之吻大家都是知道的哈,讲直男如何被扳弯的同性恋电影,男主得了奥斯卡奖。所以清孝同学自然是存心不良^^
  无边的悔恨在心底蔓延。清孝注视着阿零那紧闭的眼睛,不禁俯下身去,在那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嘴唇碰触处柔软凉滑,那么凉那么凉,象浸在冰水中的丝绸。
  该怎么做,才能让那身体暖起来?
  该怎么做,才能让那颗心活过来?
  他把头紧贴着阿零的胸膛,感受着皮肉下面鲜活的心跳,微弱、但仍然稳定。一颗心要承受多少苦难,才会甘愿用遗忘来换取安宁?他为这个而颤栗,沾血的双唇在阿零的心口处留下一处红痕,远远望去,象一簇小小的火焰在那苍白的肌肤上跃动。他看了一会儿,期待那火焰能一直燃烧到阿零的心里。
  殷红的血沿着透明塑胶管道注入阿零的体内,那左手包裹得像个瑞士蛋糕卷。层层绷带将手掌完全裹住,只露出五根指头。是的他们仍然白皙修长,但他知道那些手指曾被怎样残忍地折断过,一根指节连着一根指节。即使愈合得再好,暴雨和阴天仍然会隐隐作痛的吧?他一一亲吻着那些手指,仿佛这样就可以减少那些疼痛。
  但在内心深处,清孝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
  无论给他多少爱多少吻,依然不能帮他驱散痛苦。因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自己并不在他身旁。
  他回想起那些日子,自己象条野狗般在陌生的日本被龙介手下人围追堵截,最后总算找到一条船偷渡回美国。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在那艘横渡太平洋的货船上,他和一大群偷渡客窝在底舱,看到了电视新闻中浅见羽的身影,正衣冠楚楚地讲述着那些空洞的话语。
  但那新闻只得几十秒,天气太坏,电视很快失去了信号。
  偷渡客们咒骂着恶劣的天气,聚在一起玩纸牌,一根香烟轮流抽,用身边仅剩的钱赌博。他们大声地笑着吆喝着,以此冲淡对未来的恐惧。而他独自坐在角落里,茫然地接过他们传给他的最后剩下的烟屁股,眼睛兀自死死地盯着已经失去影像的电视。
  船颠簸得越来越厉害,一些人已开始呕吐,烟雾和呕吐秽物混杂成的异味充斥着整个船舱。他吸着烟头,考虑是不是就这么跳下海去,还是随着命运的船继续漂泊。
  生死两茫茫。
  清孝重重地喘了口气,往事让他不能呼吸。他不得不停止思考,重又看着床上昏睡中的青年。
  必须承认,青年的外表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显得异常年轻,好像自他走后时间便停止了转动。思维、意识、灵魂就此陷入长眠中,宛如凝固的琥珀。
  传说中,当睡美人的手指碰到纺锤,咒语便开始生效。人就此倒下,但并没有死去,只是沉睡。
  这想法让他安心。
  他微笑,用手指舒展开青年微蹙的眉尖,低声道:“你还在的吧?小羽,我知道你在这里。但你可不可以快点醒来,因为我已经等了很久……”
  青年的睡颜似乎安详了一些,眉目疏朗开来,但或许只是错觉,因为疲倦而恍惚出神:
  “快点醒来吧,我带你回家……”
  他叹息一声,亲吻着青年的嘴唇,不带丝毫□的意味。一滴泪忍不住落下,滴坠在青年苍白的面颊上:
  “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知道你都记得。那些誓言,那些承诺……”
  “我回来了,你也要等我,我们会有未来的……”
  没有回应。只有风从旁边叹息着走过。
  那一吻,似泪似笑,夹杂着淡淡血腥的味道,依稀仍是记忆中的感觉。
  只是人成各,今非昨。
  他在青年的双唇间流连,有一个冲动想叩开那唇齿,他的小羽就藏在那具身体里,只要他努力一下,就可以挖出来。就像在那间密闭的囚室,在他的带动下,生涩将变得热烈,笨拙将变得缠绵,于是所有的誓言可以成真,所有的承诺可以实现。
  然而……
  然而……
  他一点一点地在那微凉的唇上辗转,带着些疼痛,带着些绝望,带着些对自己攀不到够不着的东西无助的想念。他迷失在这个吻里,以至于没有看见阿零悄悄睁开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蓦地全身僵硬,猝不及防,城池全失。
  他陡然弹回座位上,干咳一声,讷讷地道:“嗯,刚才看到你枕头那儿有一个黑点,还以为是小虫子,想捉住。结果一不小心就,就……我的嘴唇就碰到你的了……”
  阿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半晌,眼睛四下一扫,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湿搭搭血糊糊的口水印。
  清孝顺着阿零的视线看去,脸腾地红了。他的谎话就这么□裸地摆在面前,一戳就破。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他仍然是那个在爱人面前张口结舌的学生仔,承担着对方明晰透彻的眼光。
  自己那副样子很可笑吧?三年,三十年,傻瓜仍然是傻瓜,只怕张嘴的幅度都一模一样。
  ——只是他面对的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羽。
  阳光流转,房间里有些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飞舞,他们面对面地呆坐着,看着对方的眼睛。
  岁月象条无声的河,从二人中间横穿而过。他们只能坐在河的两岸茫然失措地相互张望。
  以前的羽不会这样。
  以前的羽总会微笑着包容他那些拙劣的谎言,虽然他当时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现在他明白了,却又看不懂零的眼神。
  看穿谎言对零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推理:
  ——那只会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
  清孝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一时真恨不得踢自己几脚。他岔开话题,竭力试图弥补:“你感觉怎么样?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式?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的。如果你觉得你接受不了,可以告诉我,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意识到青年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是的,怎么可能相信?那么明显的谎言。
  而在前一天,他还在义正词严地道:“你必须相信我,我从来不骗人的。”
  那么录音带……
  转让书……
  他的反调教计划……
  他越想越是沮丧,内心充满挫败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法子在青年面前镇定自若,不管那是羽,还是零。
  同样,他也永远没法子象《O的故事》中的斯蒂芬先生那样,做个强悍霸气的主人,将O的心从勒内那里彻底夺过来,因为他永远不可能一耳光凌厉无情地打醒那青年,不管那是羽,还是零。
  所以他一直一直都是个失败者,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作为主人。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从来没有伤过你……”他只能反复说着这两句话,呆呆地等候着青年的审判。
  阿零显然对于他的这些话语充耳不闻,直盯盯地看着他,眼神奇异,带着刚睡醒的人特有的恍惚。但还有些别的东西,他弄不太懂。
  他怔了怔,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你……”
  但阿零已然开口:“呃,你……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清孝做了个手势,示意阿零先说。
  阿零没有立即开口,从脸上变换的神情看来他似乎在同内心里的某个声音激烈争辩。过了一刻,他慢慢地道:“先生,能不能……您能不能再用您的嘴唇碰碰我的?”
  清孝没有立即反应过来。那句话在他的脑海中滚了几遍才逐渐展现出它的真实含义。他静了一下,感觉到喜悦象涨潮般自脚底飞涨至头顶,但他仍然不明白是为什么。
  自己总是这么迟钝,永远跟不上那青年的思维。不管那还是羽,还是零。
  他这么一迟疑,显然让阿零误会了。嘴唇哆嗦了两下,阿零结结巴巴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个要求太无理了,我只是个奴隶,怎么可能……主人从来没有用他的嘴唇碰过我的,奴隶只是奴隶,嘴只是用来使用的,不是……”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一个灼热的吻已封住了他张皇失措的道歉。
  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忘不了阿零那时的眼神,透着一点点茫然,一点点绝望,掺和在自厌自弃的甘心沉溺里,毅然决然中有种拼命讨好的意味,让他心脏钝痛。
  阿零说那混蛋从来没吻过他,清孝相信这一点。吻下去,他的嘴像个空空的洞,舌头呆呆的一动不动。
  清孝温柔地引导他,几秒钟后他恍然大悟,舌头像个打蛋器似的卖力搅动起来,那么的用力,没头没脑地横冲直撞一气,带着清孝所不明白的隐隐的愤怒,
  和意中人亲吻是件很美味的事,但感觉实在不对,清孝并不想吻到牙根发酸大脑缺氧,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停下。这意外的指令让阿零手忙脚乱,象本想踩刹车却错踩成油门的司机,不仅舌头僵直,而且立即闭上嘴巴,于是便一口咬在清孝还没来得及缩回的舌尖上。
  清孝并不怕疼,事实上他还有自己咬破舌尖的经历,可自己咬和被别人咬毕竟两回事,他惊跳起来。这渴极了的浪漫一吻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竟是:
  ——原来阿零的牙齿很有力。
  两道人影倏然分开,也许从未□过。阿零面上魔咒似的神情消失了,他惊慌地躲闪,双手紧紧地扣着床边,笨拙的左手带动得吊瓶一阵晃动。
  清孝立即醒悟过来,收起呲牙咧嘴的神情,微笑道:“没什么的。一点也不疼。看来你真的很少接吻。”
  阿零怔怔地看着他,苍白的面上透出羞赧的红晕,低声道:“您真的是个好人。”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笑:“我真笨,是不是?这么笨的奴隶,难怪会被主人抛弃。”
  清孝语塞,不知如何安慰。
  阿零似乎也不想听任何安慰,苦笑道:“您就随便玩玩吧,腻了扔掉就是。我不会……”他看着自己包裹得厚厚的左手腕,道:“不会再这样给您添麻烦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自怜自伤的神情,只有一派冷淡麻木的平静,好像在说:看吧看吧,我就是这样的垃圾。
  清孝喉头滚动了两下,道:“你……你不用这样的。我说过,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他惊讶地抬起头看了清孝一眼,道:“您放心好了。和主人在一起的这几年,他从来没有让其他人碰过我,虽然算不上干净,但绝对没有病。”
  他顿了顿,强调道:“不是使用,是真的没有其他人碰过我。”
  “那时他跟我说,他永永远远不会抛弃我。”
  “而现在他把我送给了你。”他冷漠地道,口气象在讲笑话,眉梢眼角流露出一丝轻嘲,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笑这个世界。
  他语气中的刻骨伤痛让清孝恻然。握着他裹着厚厚绷带的左手,久久不能言语。
  沉默。
  平静而荒凉的沉默,毫无预警地降临到他们中间,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填塞进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阿零在沉默中抬起头看着他,低声道:“您对我还是有一点点兴趣的,是么?”
  他的样子极是可怜,象被养熟的鸟,虽然被顽童折断了翅膀,还是忍不住想亲近人类。黑漆漆的眼里闪出一点期冀,仿佛笃定眼前这个人可以让他依靠一小会儿。
  清孝默然,轻轻地抚摸着他。手指过处,顿时泛起一阵轻颤。明明是渴极了的肌肤,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呼唤着轻怜蜜爱。他怯怯地依偎过来,害怕着,却又期待着,眼光恋恋不舍地注视着清孝的嘴唇,似乎仍在贪恋那一刻的温存。忆及他接吻时的生涩,清孝忽然明白了:
  ——自己也许是*唯一*一个亲吻过他的人。
  在他还叫做吉野羽的时候,清孝并未打探过他的背景和身份。因为自己也背负着不欲人知的过去,清孝一向很尊重他人的隐私权,所以一直不知道,那眼里的忧伤究竟来自于何方。
  而现在他知道了。破碎的家庭,早逝的母亲,毫无温情的养父母,冷酷的父亲和贪婪的兄长,他不知道那青年是怎么样在那么多白眼中活下来的。
  活下来,孤单的存在,寂寞的生活,坚韧而固执地固守着自己的心灵,假装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直到调教所的严酷环境将他压碎,第一次迫切地感到需要有人相伴。而唯一能救助他的自己抽身远走,将他一个人留给那个恶魔……
  清孝的手颤抖,悲伤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连自己都看得出来,他不信精于读心术的忍会看不出来!
  然而那个人仍然会那么冷静,即使在对方已经完全臣服后还是不肯罢手,将所有的生存必需品一一夺走:水、食物、光线、衣物,视情况所需重新分配安排;所有的行动都必须经过仪式化的程序:说话、吃饭、排泄、睡觉,每一条通路都被堵死,生存圈子小无可小。于是他以主人的身份泰然自若地出场,每一滴温情都是恩赐,每一次抚摸都是施舍。
  他象玩弄橡皮泥一般玩弄着人性,随意雕塑着别人的人生,宛如那是属于他的植物。
  是的,植物。
  清孝在他房间里发现过那种东方式的花木盆景。很小很浅的陶瓷盘里,盛着两三片山石,一种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着躯干,横斜着枝条,做出曼妙的姿态,只顶端一片新绿显示出它还是活着的。
  泥土只得一点点,必须努力吸附住才能得到必要的养分,多一些都不可以,因为那植物便会生长到别处去,破坏主人眼中美妙的平衡。铁丝和绳索是必要的,这样才能建立起敬畏。不可以让它自由地沐浴阳光,必须用阴冷的黑布全部遮蔽,只留一个小小的出口透入一缕光线,这样才能让它按照自己设计的方向生长,枝条盘曲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因为无可选择,所以不能离开。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升月落,终于雕琢出他所要的“艺术”!
  清孝重重地喘了口气。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明白,那个自作聪明的奴隶转让合同给阿零带来了多大的伤害,而自己无心的软弱情感流露是怎样在关键时刻挽救了一切。
  如果忍当时没有打来那个电话……
  如果以后他还是把握不住阿零的心态……
  清孝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握紧了阿零纤细的右手腕。
  阿零怔怔地看着他,疑惑地道:“先生……”
  清孝努力绽出一丝微笑,温和地道:“你现在该叫我主人。”
  阿零呆了呆,吃吃了半天,发出些细不可闻的声音,脸已经涨得通红。看那样子,他是很想叫出来,但总有什么在阻止他,让气流不能通过喉头。
  最后他抬起头无助地望着清孝,对方沉静的眼神比合同上的签名更能让他安心。
  清孝轻轻叹息,手指抚摸过零的项圈,沉声道:“还是因为这个么?它对你有特殊意义?”
  阿零的右手爬上了脖子上的项圈,神经质地攥紧,半晌,冷漠地道:“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什么都是假的,从来就没有永恒这回事。”
  那语气不是不怨恨的,但清孝听出了他声音里说不出来的痛,低声道:“可是你还是不想取下来,是么?”
  沉默。过了一会儿,清孝听到他细若蚊讷的回答:“是的。”声音凄惨无比,象柄钝刀子在割肉。
  他苍白的面容漂浮在夜色中,神情仿佛梦游,茫然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可是又不想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清孝在沉默中手慢慢滑下,扣住阿零的右手,十指交叉,蓦地绞紧。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压力,阿零一震抬头,眼里写着疑问。
  感觉心在微微刺痛,清孝俯下身去,注视着那双年轻而又沧桑的眼睛,慢慢地道:“我会让你知道的。”
  ******************
  然而所有的依恋都建筑在谎言之上,原本的真情真意附着在一片虚空中,就象这空中翻滚的烟雾,风一吹就会消散。
  清孝吸着烟,凝视着烟头那一点点闪烁的红光,喃喃地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有时候自以为明智的决定,其实是最愚蠢的决定……”
  忍手里也夹着一支烟,抬头望着烟雾在空中一点点消散,苦笑道:“三思之后的决定是否明智不知道,但一时冲动下的决定一定是愚蠢的。”
  清孝挑了挑眉,淡然道:“你是指给我打电话那件事?我告诉你,对你而言那决定明智极了,否则你现在已经是一具满身血窟窿的尸体。”
  忍微微变色,道:“你在讽刺我怕死?”
  “我没有讽刺你。事实上,我是在祝贺你,终于开始回归依从人的生存本性。”清孝神色平静,弹了弹烟灰,淡淡地道,“是这样的。和你最长久的只有你自己,没有什么真的不可以失去。”
  ****************
  嗯,因为没有看过很多反调教文,所以写下部的时候自己很不自信,感觉一直不顺手。现在觉得,大概最大的问题就是经常性的停顿吧,听到的意见越多,越是感觉茫然。本来既然已经有大纲,但有时候一停反而打断思维。所以以后还是加快更新,有什么问题还是以后再来修文好了。
  大家有些留言因为翻页,回答了也无法显示,就在这里答一下吧:
  1.清孝并不是黑社会老大,黑道的确只是背景。否则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整天和零腻在一起。他逃回美国之后是想夺权的,但一来自己已经不能适应黑道生活(这个不是身手好就能做到),二来他原来的族人也不愿意他重新掌权,所以出了纰漏,差点被家族处死。龙介因此认为他已经死了。但清孝最后还是逃脱此劫,研制出一种新型毒品,作为交换,换取真田组向他提供情报和金钱。所以他名义上是真田组的人,实际上对家族的生意基本没什么发言权,他自己也不想过问。这个第一章约略提了一下,以后还会详细讲到。
  2.这篇文的下部的确是治愈系的,我不打算以强权制强权,所以想看清孝展现出铁一般的意志把小羽治得服服帖帖的tx大概会很失望。其实我感兴趣的就是发掘强者软弱的一面,位高权重者如何坠入困境,越是强悍越被摧残得彻底;冷酷无情者如何被攻破心防,越是大功告成越觉凄凉刻骨;心狠手辣者如何展现柔软,爱得越深伤得越痛。这基本上就是我设置的三个角色形象。
  他们都分别在一方面强势,而在其他方面弱势。比如小羽,他在外面社会上应该说是成功的,但一脱离了社会就什么也不是;忍精于读心术,但离开他的技术长项,离开了调教所,他也什么都不会;清孝精于搏击,精于药物,可是在心理学方面,怎么应付恋人方面,就是个菜鸟。甚至他原本出身黑道,但隔了十年回去,就算他是老组长的儿子,也还是玩不转的。我觉得这比较合理。
  下部的前半部分,主要会以清孝的角度来写,他也是这三人中间最接近我们普通人的,有梦想,有失落,有挫折,经历很多爱与被爱。本来我是希望大家能对他有代入感,然后以他的角度去感知拯救的困难和茫然,因为我们普通人面对sm可能也是这种有心无力,不是真能拿鞭子挥得起来的。不过大家似乎更希望他是更完美一些的拯救者。所以对他的要求比较多。
  不过这三个人都是我煞费苦心塑造出来的,至于他们中间哪一个更可爱更受欢迎,现在我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写得好不好是能力问题,但我都有用心去写就可以了。呼呼,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
  最近工作比较忙,经常没写几句就被打断。还是争取每日更新,先把情节写出来再说。
  “我没有讽刺你。事实上,我是在祝贺你,终于开始回归依从人的生存本性。”清孝神色平静,弹了弹烟灰,淡淡地道,“是这样的。和你最长久的只有你自己,没有什么真的不可以失去。”
  忍默然半晌,仰天一笑道:“说得好!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上!当然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难道我还会在乎别人么?真是笑话!”
  他虽然在微笑,目中却已然有泪。拿烟的手神经质地攥紧,手背上有条淡蓝色的血管在微微跳动。
  清孝心中一动,忍那动作竟有几分和阿零相似。或者更准确地说,阿零的一些习惯性动作竟有几分和忍相似。三年的时光竟然会留下如许多的痕迹,不禁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忍狠狠地抽了口烟,终是不忿,从鼻子里呼出两团烟雾,道:“真是个没有心的废物,真蠢!就算是养条狗,也知道先闻闻味道,再摇尾巴呢。”
  察觉到清孝的注视,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什么看?没见过坏人啊?”
  清孝冷冷地道:“他本来就不是狗,是人!你还没有把他完全变成一滩烂泥,是否很不甘心?”
  忍鄙夷地冷哼一声,没有搭理。
TOP Posted: 02-05 20:28 #39樓 引用 | 點評
潇湘夜夕雨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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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孝呼出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吧,就算你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感情。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你,尊你为天,事事以你为重,不必猜来猜去,不必患得患失,那种感觉,的确很……不错。出于这种原因,你不想看着他死,现在我也能理解了。不过总算你救了他一命,为了这个,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忍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理解个屁!什么给我机会,就是想诳我去救你的小情人,然后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再干掉。愚我一次者,其错在人;愚我二次者,其错在我。我来告诉你我的想法:良心发现是最无趣最累赘的事情,除了给人拖后腿别无用处。如果在电影上看见有坏人良心发现了,那他就该完蛋了。当然,有时候人难免神经短路,一头撞上树,可是如果你认为从此就可以守着那棵树等着别人撞上来,那么神经短路的就是你了。”
  清孝俊脸微红,干咳一声,道:“注意风度。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
  忍掐灭了烟头,淡然道:“风度是用来装饰的东西,就像香水和缎带。现在就需要刺刀见红,明来明去。有什么想法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别当我是阿零,骗来骗去的。”
  清孝倏然一笑道:“看来,你也觉得象阿零这样的奴隶很无趣了?三年来,难道你就没有怀念过小羽,那个聪明独立、会思考、会真正跟你交流的人么?”
  他的声音已变得蛊惑:“想想看吧,那个柔顺的很好骗的阿零,他对你来说算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机械化的成品,只要程序到了他会服从任何人。现在你已经看到了。他的大脑已经钝化,思维已变得习惯性服从,不会很深入地分析,只会按照指令来行事。和自己的影子说话有什么乐趣呢?难道你就一定也不想念那个会跟你对抗、那个真正活着的小羽么?”
  忍凝视着空中翻滚的烟雾,半晌,悠然道:“他是你的,不是我的。承认这一点虽然让人不快,但我从来不做自欺欺人的事情。让我去把你的小情人弄回来,好让他杀我么?”
  清孝看着头,摇头道:“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缺乏自信!你就不想想,这三年也不算短,也许……也许他对你也有些别的感情呢?”
  忍闭上眼睛,唇边浮起一丝讥嘲的笑意,道:“这个世界,如果连主奴关系都不可靠,还有什么是可以指望的?”
  他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梢眼角笑意淡淡,语音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怆。清孝心里一跳,没来由地又想起了阿零自嘲的微笑,一时竟怔住了。直到指间的灼痛将他唤醒,却是烟头快要燃尽了。
  清孝把烟头一扔,在地上踩灭,冷然道:“我想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需要我来给你讲清楚。我是在要求你,不是在请求你。现在阿零已经开始接受我了,即使你不配合,他也会认我为主。他若能恢复自然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会照顾他一辈子,不需要你。一句话,你已经完了,没有牌可出了。”
  他微笑,双手优雅地交叠在胸前,合拢成教堂塔尖的形状:“所以,我说给你机会,那是真正的机会。是我的恩赐,我的仁慈。”
  忍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微微苦笑道:“看,这就是走错一步的严重后果。刀这种凶器,你不砍人,人就能砍你。”
  清孝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淡然道:“何不这样说,你给了阿零一条生路,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不会亏待你。这承诺仍然有效。”
  忍冷嗤道:“免了!你没查过你的信用指数为负么?”
  清孝轻快地一笑,悠然道:“看来我的信用不好,嗯。不过这重要么?现在是我在做主。规矩是我定的,我随时可以说不,也随时可以停止。而你能做什么呢?想翻本?难了。就凭你这两条残腿,就算想走出这间地下室,也是难于登天。”
  狭长的眼里流露出促狭的神情,他的声音更加笃定:“死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金钱买到的关系无济于事。就算你在这里烂掉,也没有人在乎你。看清楚现实,你比小羽孤独得更加彻底。”
  忍沉默片刻,喃喃地道:“这年头,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认为自己可以做调教师,翻两页心理学就觉得自己会读心术。真是活宝一个……”
  清孝哈的一声笑出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的!没有关系,真话总是最伤人的,我能够理解。其实,这世界上的确还有一个人在乎你,那就是阿零。你若不想救他,让他维持现状,他自会依附于我,逐渐把你忘掉。对我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还得感谢你,把他驯服省了我一番工夫。而对你来说,则是自动放弃对他的影响权,把他拱手让给我。”
  他收住笑声,轻喟道:“他也许是世上唯一一个爱你的人了呢。你也舍得……”
  忍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眼神冷漠,却有一丝阴霾闪过。
  清孝察言观色,继续道:“不管你是否帮忙,他都已经走丢了,回不来了。如果你配合的话,你会看得他久一点,会影响他久一点。作为报酬,你的生活条件也可以改善一下,比如我可以给你一台电视,让你不用那么无聊。或者一个轮椅,不用整天爬来爬去。”
  忍低下头,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半晌,终于道:“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
  清孝惊讶地挑起了眉:“见他?为什么要见他?我可以安装好设备,让你在这里观察到他,给我意见。如果我有什么问题,你需要如实答复我,那就可以了。”
  忍一窒,忍着气道:“你既然说你的承诺仍然有效,那么自然应该守诺言带我去见他,这样才能有助于了解他的情况,帮他恢复,不是么?”
  清孝叹了口气,道:“你还是没有弄清楚状况。我说我不会亏待你,自然会守诺。但怎么善待法,是由我来定的。奖品是我发的,哪有你自己要的道理?你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
  他顿了顿,道:“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会让你见到阿零的,这是原则问题,你死了这条心吧。”
  忍呆了一呆,双手慢慢紧攥成拳,道:“你懂得他的心思么?你才害他死过一次,你就不怕他再出事?为了让他能彻底摆脱我,你宁肯冒这个险?他可能会死掉!而我也许出于报复,根本不通知你?”
  清孝淡然道:“我自然会小心的,现在天天都尽量和他在一起。如果真的只能在死亡和跟你在一起之间作选择,我瞧他还是宁愿死了的好。”
  忍不禁怒极,一拳擂在桌上,厉声道:“真田清孝,你究竟是个什么人!你那三脚猫工夫害得他差点自杀,竟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你这叫爱他?我瞧你根本就是在享受做救世主的滋味,大概从小做毒贩的儿子被人背后戳脊梁骨鄙视够了,特别追求被人崇拜仰视的滋味。说什么本来想研究治愈毒瘾的方法解放全人类,为了小羽才重回泥沼,嘿!借口吧?不能被万民仰视,那也实在困难了点,能被一个人当作神也是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清孝眉尖一挑,似笑非笑地道:“你在指责我?这是胜利者的专利,你僭越了。”
  忍心头一寒,还未回过神来,清孝突然出手,一把捉住他的左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顺势拔出腰间匕首闪电般刺下。忍大惊想挣扎,但左手好似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眼看得冷焰一闪,直惊得毛发直竖。
  寒光闪过,匕首自忍张开的指间刺落,稳稳地扎在桌面上。忍长舒一口气,冷汗涔涔而落。
  清孝面色平静,淡淡地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牢记,正义永远站在强权一方。既然是囚徒,就要有做囚徒的觉悟,别在我面前兜售你那套似是而非的歪论,我不想听。”
  寒光闪过,匕首自忍张开的指间刺落,稳稳地扎在桌面上。忍长舒一口气,冷汗涔涔而落。
  清孝面色平静,淡淡地道:“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牢记,正义永远站在强权一方。既然是囚徒,就要有做囚徒的觉悟,别在我面前兜售你那套似是而非的歪论,我不想听。”
  忍咬牙不语。
  清孝目光一凝,提高了声音,道:“明白了没有?”
  忍喘了口气,低声道:“是……”
  清孝笑了笑,收起匕首,重新回到座位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道:“很好。现在我们先开始第一个问题。”
  他微微皱起了眉,道:“我发觉阿零对我的记忆很混乱也很模糊,按他的说法,好像是前世记忆的偶尔闪回。那些影像总是掺杂在一块儿,有时候前后矛盾,他记得我离开,却不记得是他叫我离开的,便以为是我抛弃了他。我知道,这是你搞的鬼……”
  他蓦地挺直了腰,目中厉芒一闪,杀气横溢,道:“我知道通过催眠可以让人选择性失忆,而这种做法是可逆的。因为记忆并不能被抹去,只是压制到了潜意识里,所以必要的时候可以解开。你不用推说没这回事,即使你不帮我,只要不继续催眠,过几年记忆也会逐渐恢复。”
  忍连番受伤,没有条件调理,身体本已极端虚弱,刚才那一番折腾让他气血翻腾,握手成拳抵着嘴唇轻咳了两声,方道:“这你倒真是冤枉我了,虽然我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引导……”
  清孝两道杀人般的眼光飞来,他聪明地快速说下去:“如你所说,催眠的作用是有限的,强行压制人的记忆短时间内或许有用,但一旦被触发,他会对我完全失去信任。这种愚蠢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做?真正最有效的催眠,莫过于人的自我催眠。”
  清孝倒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不觉怔住。
  忍继续道:“既然你也了解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就该知道,如果当事人不愿意配合,很难达到催眠的效果。与其说是我诱导的,不如说是他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人的精神也是有承受极限的,如果有些事情难以承受,自然会选择性地遗忘。”
  清孝怒道:“胡说八道!他要忘也是该忘记你对他的伤害,怎么会专门忘记关于我的记忆?”
  忍冷笑道:“我对他的伤害再大,也比不上你对他的冲击。严格地说,打破他的不是我,而是你!”
  清孝大怒,正欲发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抽一口冷气,面色发白。
  忍冷眼瞧着他,道:“忘记了么?丹尼并没有让他臣服,是你的死亡才让他心如死灰。让丹尼代你炸成一团碎肉是你的杰作吧?心里大概还得意得很吧?你有没有想过他该怎么面对,怎么接受?他以为是他害死你的!”
  清孝手背上青筋暴起,霍地站起,拍桌道:“那也是你的错!不是你,哪里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忍冷冷地道:“就是这样的。不能面对自己过错的时候,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是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下去的最好解决方法。本来他当时的痛苦,不是他单独能承担得起的,你作为他的亲密爱人不能为他分担,他这么看你也不算冤枉。”
  清孝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最后停下来,眼中厉芒一闪,道:“我没有做错。就算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他自然明白一切只是误会,打开心结也是迟早的事。”
  忍挑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恢复记忆,让他重温一次他在你面前展现出最屈辱最卑贱的经历?你以为他和你相关的记忆那么让人愉快么?”
  清孝一窒,久久不能言语,变幻不定的眼神显示出他的内心极不宁静。他坐下来,疲乏地揉着太阳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刚刚接受我这个新主人,精神本已极度脆弱,还是顺其自然吧。”
  忍悄悄吐出口长气,道:“是的,这一点你很占便宜。如果你只是不喜欢他的那些仪式性动作,作为主人你很容易让他改过来,那不过是另外设计一套程序罢了。为了讨你喜欢,他会很努力去做的。那么你还要求什么呢?他会全心全意地依赖你,臣服于你,作为男人,别说你不在意这些。”
  清孝往后一靠,茫然地盯着天花板,道:“我也不必否认。比起恋人的猜心游戏,小心翼翼地试探,时不时地相互隐瞒,以至于误会重重,甚至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比起这些来,主奴之间的信任和坦诚不是不让人羡慕的。都说信任是爱情的基础,但即使再相爱的恋人,也很难达到完全信任,绝对依恋。尤其想到有朝一日他倾心以待的对象就是你的时候,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但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长满硬茧的手,低声道:“作为奴隶,他可以忘记那些血腥悲惨的往事。虽然没有尊严,但他可以收获平静,而我是绝对不会因此看不起他的。我会好好照顾他,养他,爱他,让他不用再面对那些丑恶的人和事。他不用再挣扎求生,也不用跟往事搏斗。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但不行,这不是他的愿望。他念念心心想要的不是这个。”
  “他说,我对他再好也比不上他的自我选择,即使那条路充满血泪。”
  “真是让人感动的誓言。”忍故作惊叹地挖苦道,“既然说要尊重他的选择,那你能否尊重到底呢?”
  清孝挑眉道:“你什么意思?”
  忍挪动了一下身体,向后缩到墙壁的一角,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阴影中,笑道:“你和他还没有做过吧?”
  清孝心头火起,喝道:“这关你什么事!”
  忍笑了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肉体关系导致的亲密感可能是无法代替的。看过午夜守门人么?”
  清孝一怔道:“那是什么?”
  忍道:“一部电影。纳粹军官战后隐姓埋名做了个守门人,一天碰到了一对贵族夫妇,发现那贵夫人就是以前集中营里他的性奴隶。而那位贵妇人也逐渐回忆起了往事,可她选择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和以前的主人一起出逃,最后他们死在一起。”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里出现了梦幻一般的神情,似在叹息,又似在向往。
  清孝嘿然一笑,道:“不打扰你梦游,如果那让你比较安慰的话。”
  忍回味似的道:“这部电影之所以引起人的争议,就在于导演说中了一个事实:要征服一个人的心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征服他的肉体。□的意思,就是爱是做出来的。没有人能忘记肉体的强烈欢愉。性的极致会让人产生难以分割的情感……”
  他恍惚地微笑了一下,道:“即使你不把这种情感称之为爱。”
  听懂了他的暗示,清孝默然片刻,道:“如果对方接受身体上的接触,那就等于成功了一半。这理论我听过。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庆幸当初没有强迫阿零接受我,他至少还认为我是不会伤害他的,可以让他依靠一阵子。否则这次他也许就这么完全绝望了,不会回来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喃喃地道:“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上帝也许自有安排,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他的意志,我们不可以越俎代庖……”
  他看着忍,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说我会尊重他的选择,那是真话。你的债主是小羽,他选择是复仇还是谅解,甚至跟你走,都是他的权利,我不会干涉。”
  他看着忍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喜悦,忍不住讥嘲:“因为我知道,小羽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疯狂。”
  忍一怔,嘲弄地笑起来:“瞧不出你还那么天真,居然还会信上帝?上帝他老人家忙得很,没空管这些。世界不过是他心血来潮设计的游戏程序,没玩多久便腻了走人,甚至忘了关机。程序充满bug,人只能独自挣扎。保罗怎么说来的:人算什么,你竟顾念他?”
  见清孝神色不快,他顿了顿,笑道:“当然啦,年轻人有信仰有原则是好事,我很赞同,尤其是应该守信。我已经很配合了,现在该你实践诺言了。除了电视机和轮椅,我还想要微波炉、烤箱和热水壶。”
  他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道:“我想吃热得烫烫的比萨饼和咖啡,老是冷冰冰的三明治和矿泉水,我都吃得快吐了。”
  ***************
  玉色的肌肤,清冷得象冰,紧扣脖颈的银质项圈在灯光下光华流转,两两相衬,有种异样的魅惑。项圈极薄,刻着洛可可式繁复的蔓草花纹,雕琢细腻,纤巧华美。正中央一个圆形徽记,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圆圈,现在中间多了一个骷髅火焰的记号。风格与整个项圈迥然不同,只有简简单单的几笔,却自有一股威势。
  清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宣布道:“现在你是我们真田家的人了。”
  阿零看着自己镜中的样子,垂下了眼皮。
  清孝道:“你不喜欢?”
  阿零低声道:“没有,先生。”
  清孝目光一凝,微笑道:“你叫我什么?”他虽然在微笑,目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如受惊的蝴蝶。阿零吃力地开口:“我,我……”但到底还是没有下文。
  清孝看着他,笑容不变,目光却越来越冷:“你应该叫我主人。或者你认为我不配做你的主人?”
  清孝看着他,笑容不变,目光却越来越冷:“你应该叫我主人。或者你认为我不配做你的主人?”
  他的口气实在说不上友善,阿零一惊,慌得拜服在地,颤声道:“绝对不是!奴隶……奴隶没有这个意思……”
  清孝沉默着,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目光坚定,势不可当。阿零被那目光逼得无可转圜,哽了一下,低声道:“主,真田主人……”
  清孝怒气顿生,冷然道:“你对前面那个主人也是这么连姓一起叫么?”
  阿零失色,匍匐在地不住颤抖,头都不敢抬起,怯怯地道:“奴隶……奴隶……”
  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清孝不禁心软,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黑发,道:“算了,还是慢慢来吧。你也不用自称奴隶,我实在很烦这个称呼。”
  阿零偷眼揣摩着清孝的脸色,讨好地蹭了蹭清孝的腿,小心翼翼地道:“真田主人是要给奴隶一个新名字么?以前的主人也是这么做的。”
  清孝冷眼瞅着他,有些怜惜,却又有淡淡的嫌恶。虽然明知道没有人可以经历了那样惨痛的折磨还能保持原有的性格,阿零变成这个样子甚至也有自己的过失,但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这个象小猫小狗一样向人摇尾乞怜的裸体青年就是小羽。
  玩弄着阿零的黑发,他沉吟道:“不必了。你还是叫阿零吧。”
  “是的。真田主人。”阿零恭顺地答道,神色平淡,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他往前挪了一下,靠清孝越发近了,□似乎不经意地擦过清孝的的大腿,却又倏然离开。
  清孝目光淡淡,不动声色。
  阿零蜷伏在他的脚下,从肩背到腰部呈现出完美的线条,表面平静而内蕴张力,猫一样的姿态,不是不诱惑的。
  清孝看着他起劲地卖弄风情,心头好笑,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
  阿零明显有些失望,忍了又忍,终于开口:“真田主人,嗯,您不想装饰阿零的身体么?”
  清孝挑眉道:“嗯?”
  阿零比划着道:“以前的主人很喜欢装饰阿零的身体,他会在这里系上一条银链,这里扑上银粉,他说阿零的身体很配银色的东西……”
  口气竟颇有些骄傲。清孝目光一垂,微愠道:“我不喜欢。”
  阿零一怔,道:“真田主人不喜欢阿零配银色的饰物么?”
  清孝心头更怒,霍地站起,道:“好好的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阿零吓得往后一仰,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阿零知道了。”
  清孝本欲发作,见状也只好投降,满腹怒火硬生生地给迫回去,无奈地道:“你知道什么?”
  阿零低声道:“真田主人本来也就是玩玩而已,象阿零这么低贱的奴隶,自然是不用装饰的。”
  清孝苦笑道:“哪有的事!我只是……”看着他那泪眼盈盈的样子,话到口边不由自主地换成了:“我只是……没那么多钱而已。”
  话一出口真是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不是多困难的话,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阿零疑惑地看着他,猫一样的神态,黑眼珠冉冉而动,让人揪心的疼,忍不住就想摸摸。
  然而那奴隶不合时宜地再度开口,毁灭了他心中的柔情:“那真田主人有没有准备阿零专用的鞭子呢?以前的主人喜欢每天打奴隶十鞭,宣示他的所有权。”
  沉默片刻,清孝微笑,笑得越发温和沉静:“你希望我像你以前的主人那么每天抽你十鞭,这样你就高兴了?”
  他微笑的样子看来异常亲切。然而表示温暖完全相反的是,那微笑是他容忍别人的最后底线,标志着微微上翘的嘴唇即将如弓一般射出隐形的箭。
  可惜阿零无法了解他笑容中的深意,自顾自地说下去道:“是啊,以前的主人就是这么做的。他喜欢……”
  长久的愠怒在心头堆积,宛如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突然冲破理智的牵绊,清孝再也忍耐不住,一耳光掴在阿零的面上,怒喝道:“你究竟是在认我做主人,还是只想把我调教成你以前主人的样子?”
  阿零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白皙的面孔上现出五道清晰的红痕,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他伸手捂住脸,唇角已有鲜血溢出。他怔怔地看着清孝,或许因为太过震惊,眼里空空洞洞的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顶黑顶大地睁着。
  清孝一慌,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一向手重,单腕一翻便可轻易扭断人的脖子,化掌为刀切在人的颈动脉上便可让人昏迷十分钟以上,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小羽出手。
  不,那不是小羽,那只是阿零。
  可他依然不敢面对那双眼睛,不敢面对那漆黑的瞳仁深处反映出的自己的影像。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然而这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像是蝴蝶的一次振翅,掀起了几千公里外的飓风。阿零眼里的茫然顿时被强烈的恐惧所代替。他做了一个让清孝绝对意想不到的举动,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清孝的腿,叫道:“别走,主人!请不要走,不要走,主人!不要扔下阿零!”
  清孝有些恍惚,那声音好像从远处山谷里传来,明明一个字一个字都很清楚,却仍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你在说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样的飘渺而虚无。
  阿零怔住,呆呆地松开他的腿,迟疑着道:“您不是希望阿零叫您主人么?还是阿零理解错了什么?”
  “你没有理解错。”清孝闭了闭眼,莫名的愤怒象小火似的炙烤着他的心,“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好好跟你说你不肯听,偏要打你你才肯听?难道你就这么……”
  他倏然住口,被自己吓着了。
  下贱。
  他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那个词是:下贱。
  他曾经听过有人用这个词形容面前这个人,不,这个奴隶。那是浅见龙介:
  “我从没见过比他更贱的东西!”
  “东京城最低挡的娼妓也比他高贵,比他干净……”
  “这是侮辱他么?我只不过告诉你事实而已……”
  那双漆黑的眼睛还在盯着自己。他蜷曲着身体,那姿态是隐忍的,顺从的,眼里满溢着极端的渴求,却又异常卑微,仿佛沙漠中的红柳,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让他活下去。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财富、尊严、健康、自信,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他沉默地活下来,历经重重折磨,就是为了等待今天,等待今天和自己相遇。
  然后,骂他一句下贱。
  总是这样的。
  苦难总是比我们所能承受的更沉重,救赎总是比我们期待的更无力。
  难以明了清孝的心意,那奴隶胆怯地收回了挽留的手臂,将自己紧紧抱住。那是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意味着最大限度的拒绝和自我保护。
  然而他仍然不肯放弃,笨拙地试图最后一次挽回:“阿零知道自己做错了,请主人惩罚阿零吧!但是,但是……”
  清孝叹了口气,微笑着向他张开双臂。他呆了一呆,立刻惊喜地投入清孝的怀中,乖巧得像只小猫。黑眼睛亮亮的,好像有星辰落入他的眸子中。
  “你没有做错什么。”清孝抚摸着他的黑发,艰涩地道,“我只是……我只是心情不好……”
  阿零静静地听着,一脸了悟的笑容:“阿零明白的。以前主人也常常这样,奴隶就是干这个用的呀,只要主人高兴就好了。”
  清孝微微苦笑,神圣的责任感和同样强烈的内疚让他难以开口。他用强有力的双臂抱拥住那奴隶,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阿零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动也不敢动。清孝不开口,他便也不说话,讨好地将面颊贴紧清孝的手臂。
  清孝叹息道:“我明白你思念以前的主人,但我不想你老是提起他。我只有你这一个奴隶,也希望你能对我忠实。”
  阿零面色绯红,低声道:“对不起,主人。”
  清孝莞尔一笑,温柔地为他拭去唇角的血迹,道:“我和你以前的主人规矩不太一样,我希望我的奴隶能更有用一点,不止是能让我享用身体。比如能帮我多做一些事情。”
  阿零眼睛发亮,热切地道:“啊,以前的主人也有让阿零帮忙管理账目的……”
  话还没说完,陡然想起新主人的禁令,一下子呆住,惊慌失措地看着清孝。
  清孝笑着摇摇头,用食指压住阿零的嘴唇,道:“下不为例。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我的确需要一个忠实能干的管家。也许我应该给你配台电脑,让你每星期给我报告一次账目。”
  他大笑起来,道:“不过我要你做的可不止这一点。跟我来吧。”
  ********************
  阿零还是第一次出这房间,因为有主人的带领,所以不觉得害怕。眼前是个气派十足的厨房,厨具橱柜明显都是新的。
  “如你所见,这里的设备很齐全。你要做的就是为我准备好一日三餐,还有两次茶点。一次在上午十点左右,一次在下午四点。冰箱里可以找到一切材料,食谱我会给你。”清孝悠闲地坐在餐桌旁看着他无所适从的奴隶。
  阿零呆呆地瞧着那些橱柜,以他跪着的高度,操作台正好在他的下巴。他为难地看着清孝:“是的,主人。可是……”
  清孝挑眉道:“喔,我知道你以前的主人没让你做过,但我知道你能行。”象是想起了什么,他微笑起来:“我非常确定。”
  阿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只是,只是那些橱柜和炉子都太高了……”
  清孝恍然大悟似的道:“啊,你是说你跪着够不着?”
  阿零拼命点头。
  “那很简单啊。”清孝挥挥手,好像那是个无足轻重、不值得讨论的问题,“那你就站起来做好了。”
  阿零一呆,还没来得及开口,主人已经转化了话题:“当然,做完了之后你还需要把碗碟洗干净。还有这里……你晚上需要睡在我的卧室里以便我随时使用,但地板太凉,我不喜欢你身上凉凉的,所以你得睡到床上来……”
  他看着阿零惊愕的眼神,不觉微笑:“当然,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会给你适当的奖励。我知道你会努力去做的。”
  阿零尽量放松面部肌肉,展露微笑:“是的,主人,阿零一定会努力的。”
  看着他那僵硬的笑容,清孝忍俊不禁,俯身向前,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阿零顿时僵住,眼睛倏然睁大,那样子实在可爱。清孝忍不住沿着他的前额、面颊一路吻下去,直到他的脖颈,被那冰冷的项圈败坏了兴致。
  “主人?”阿零的声音仿佛梦游。
  “嗯?”
  “这是奖励么?”
  “不,这是我的规矩。”清孝意犹未尽地道,“我说过我的规矩和你以前的主人不一样。我喜欢每天吻我的奴隶十下,宣示我的所有权。”
  “可是,可是主人吻了不止十下……”阿零期期艾艾地道。
  清孝干笑一声道:“这样啊。没关系,多余的吻你可以还给我,我不介意。”
  阿零怔住。愣了半天,俯身下去,正想亲吻清孝的足尖,却被清孝一把扶住:“还的意思,自然是吻我相同的地方。”
  阿零怔了怔,慢慢地凑到清孝面颊上,双唇轻轻碰触了一下。那么轻那么轻,好像鸽子的羽毛轻轻划过,有点痒痒的感觉。
  清孝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
  “对,就是这样。”他喃喃地道,“这就是我想要的……”
  然后他郑重地宣布:“听好了,这就是我的规矩。每天主人亲吻奴隶十下,宣示他的所有权。而奴隶需要回吻主人二十下,宣示他的绝对臣服。”
  第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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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夜夕雨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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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诱惑(1)
  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 but deliver us from evil.
  神啊,请带我们远离诱惑,救我们脱离凶恶。——《新约?马太福音,6:13》
  阿零看着自己面前的食谱,主人要求准备的下午甜点是香草味曲奇饼,后面还有一行附注:要五个鸡蛋但只放一个蛋黄的那种。
  这注释挺没头没脑的,但阿零清楚地知道主人的意思,就是放四个鸡蛋的蛋清再加一个整鸡蛋。他知道这一点就象知道自己的手有五根手指。他甚至清楚下面该做的每一个步骤,他并不为此感到惊奇。那记忆属于他那黑暗而不可触碰的过去,他小心地从那一大堆发霉的档案中抽出自己想要的资料,拒绝开启其他的仓库。
  过去,象一个巨大的铅灰色的阴影,盛放着他令人疲倦的昨天。只有远离那阴影,他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是的,自由。
  他在被奴役的状态中品味着近乎自由的平静和解脱,从匍匐在尘埃中的谦卑中开出神圣的花朵,犹如苦行的修士,在一次次的自我鞭笞中体念到涤罪的狂喜。他知道这种情绪别人不会理解,甚至包括他现在的主人。而他也无此奢望,只是尽心地点燃蜡烛,擦亮银器,等待着神恩的降临,也许就是明天,也许永远不会。
  他怀着服侍神灵般的虔诚做着这些事,只要主人满意就好。至于他自己的感受,那是无足轻重的。在为主人服务的过程中,他已经得到了报偿。
  阿零从冰箱里拿出五个鸡蛋,装在一个大碗里,回头打量着操作台。那操作台快到他的下巴了,不起身是绝对没法做的。饼干模子甚至放在更上面的壁橱里,大概得直起身子踮着脚才能够到。他为难地看看操作台,又看看地板上的碗,该怎么办呢?
  *****************
  地板上放着一个碗,碗里有五个鸡蛋。镜头清晰地捕捉到那青年的侧影,背脊极挺,跪得笔直,不过就算再怎么伸直,还是没办法就到操作台。
  清孝看他象小孩子似的伸长脖子看看这又看看那,含着的一口水忍不住全喷出来。感觉出自己的不厚道,清孝胡乱把水迹擦干净,兴味盎然地盯住监视器。
  过了一会儿,青年总算下了决心,先把右手搭上操作台,接着是左手,屏幕上现出他手背上突起的经脉,显是在努力试图站起来。一时间清孝的心都似乎停跳了半拍。
  那操作台的高度清孝试过,靠着那台子要跪着直起身似乎并不难,但这当然是对于正常人而言。对于已经在地上爬行了三年的阿零来说,又会怎么样呢?
  那青年似乎已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悬挂在操作台上,但姿势十分别扭,好像全是右手在用力,左手只是虚应故事。清孝忽然想起来,阿零的左手受过伤,难道竟会严重到这个程度么?还是只是不会用力?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觉得应该是后者。阿零显然很少用手做这类引体向上,他艰难地调整着双臂,慢慢地支起了身体。一点一点的,他在升高!
  热泪陡然涌出清孝的眼眶。阿零显然也很兴奋,他倚靠着操作台,打量着自己直立的双腿,满眼都是笑意。他的姿势仍然很别扭,双腿分得很开,大约是以前戴分腿器戴惯了。那站姿根本无法保持很久,只能靠着操作台勉强维持。阿零看着地板上的碗,不禁又犯了难。
  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右手吊住操作台,慢慢地俯下身去,试图拿起碗。这动作对他来说似乎有点高难度,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他悻悻然地爬起来,赌气似的在地板上猛击一掌,那孩子气的动作看得清孝不觉又是一笑。
  却见阿零眼睛东转西转,居然把餐桌旁的椅子搬过来,拿起装蛋的碗便爬了上去。跪在椅子上做事显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熟练地把蛋打好,热火朝天地操作了起来,看得清孝大皱其眉。
  蛋液很快就调匀,然后是加奶、糖,和其他调料。阿零那么爬上来爬下去,大概有些不耐烦了,居然把几张餐椅全拼在了一起,然后就不用下地了。
  清孝不觉摇头,暗恨自己,厨房里摆两张椅子不就行了,怎么会买一套带六张椅子的餐桌呢?这下阿零惰性养成,自然不肯练习站立走路了。好在他还有杀手锏,饼干的模子是放在壁橱里的,就算是跪在椅子上也够不着。阿零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但一点也没有犹豫,搬起一张椅子搭在两张餐椅上,就这么爬了上去!
  看见那椅子一根细腿吱呀吱呀地就快突出到半空中虚悬,清孝再也忍不住,抢步冲进厨房,叫道:“喂,你在搭积木吗?”
  被他这么一吼,阿零浑身一抖,连人带椅摔下来,后背着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清孝大惊,一个箭步冲过去,道:“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阿零越发着慌,挣扎着想要爬起,前额一不留神便撞上餐桌的腿。他来不及捂住头,右手搭在餐桌上想起身,没料到一把正抓在切黄油的餐刀的刀刃上,呀的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松手。
  清孝目瞪口呆,只得定住身形,看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跪好,双手乖乖地背在身后,胆怯地瞄了清孝一眼。估摸着清孝没注意,他悄悄地挪了一下身体,用膝盖压住一小块掉下来的黄油,以免清孝看到。
  清孝气得差点笑出来,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在他身旁,粗声粗气地道:“你还真有让自己受伤的天赋!来,让我看看。”却见阿零的头上肿起了一个小包,还好没有红肿破皮,算是放下心来。
  阿零红着脸,小声申辩道:“椅子没碰坏,餐具也没摔坏……”
  清孝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奴隶是主人最宝贵的财产,你以前那个没教过你么?真是不专业,哼!”
  一面说,一面拉起他的手,无名指上划开了一道小口子,冒出一丝丝血痕。清孝心疼地把手指放到自己嘴里,吮吸干净血迹,道:“本来是该罚你的,既然受了伤,就留到下一次吧。要是我忘了,记得提醒我。”
  阿零漆黑的眼睛里多了一层迷蒙的水汽,顺从地应了一声。想了想,又不禁以前的主人抱屈,低声道:“以前的那个……他从来没让阿零做过这些事的,都是别人做好了,他亲自喂阿零的……”
  清孝不耐烦地道:“我知道,他唯一让你动脑的就是让你管账嘛,那也不代表什么。……腿挪开,我看见你把黄油压住了。”
  阿零讪讪然把腿抬起来,那一小块黄油已经给压扁,有一些粘在了膝盖上。清孝拿起一张餐巾纸,三下两下帮他擦干净腿,顺便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是男人,就该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象小猪似的就等着别人喂养你。”
  阿零一怔,颤声道:“主人,难道……难道主人不愿意照顾阿零了么?”
  象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清孝哈的一声笑出来,道:“谁说的?别胡思乱想,我只是要我的奴隶更有用一些。看看你把厨房弄得什么样子……”
  他招呼阿零和他一起扶起倒掉的餐椅,一一排列整齐,道:“你看,爬来爬去的多不方便。如果你象我一样直立着走,效率会高得多,……就这么一伸手,就可以拿到模具了。”
  阿零接过清孝递给他的模具,那眼神不是不艳羡的。清孝微笑,宠溺地揉揉他的头,道:“刚开始当然不容易,你可以每天练习十分钟的站立,时间逐步增加。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这并不难。”他看着阿零,若有所思地道:“起码不比塞着跳蛋擦地板困难。”
  阿零的面颊绯红,低下头去说了句什么,声音细若蚊讷,清孝听不清楚,挑眉道:“嗯?”
  阿零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讷讷地道:“阿零只是想问,奴隶不是不应该高过主人的么?当着主人的面站立,岂不是对主人太过不敬?”
  清孝怔了怔,再次大笑起来:“那是当然。可是就算你站起来,也绝对不会有我高。所以你不需要跪着,才能衬托出你主人我的高大威猛。”
  他肆无忌惮地炫耀着自己一米八五的身材,懒洋洋地坐到一张餐椅上,下巴搁在椅背上,姿态悠闲像一只在阳光下轻嗅蔷薇的猛虎:“再说,是奴隶就会爬来爬去的,有什么特别?而我要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奴隶。”
  他眯着眼看着阿零,目光温柔潋滟宛如春日的湖水:“我要的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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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只是你。”
  “一个独一无二的你。”
  那些熟悉的声音,那些似曾相识的话语,犹如穿过岁月的风,向他扑面而来,让他禁不住心慌。
  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跳动着,挣扎着,象就要破茧而出的蝶。
  不,不可以。
  他战栗着掐灭了思绪,看着高高的操作台。虽然有些费力,但多加练习的话应该是可以站起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主人看见自己丢脸摔倒的样子。
  这不合规矩的想法把他自己也吓住了,想了想,他应该是不想让主人失望吧。
  他为难地看着主人,眼里露出祈求的神情,道:“主人是要阿零现在就不靠椅子自己站起来么?一面站着一面做茶点?”
  清孝看他眼眶红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明知有几分装作,还是狠不下心肠:“算啦,你的手受伤了,下次可不能这样。”
  阿零顿时笑了,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好看。
  清孝俯身下去,将他抱到餐椅上。他像被父亲抱住的婴儿一般温顺,触手处肌肤如丝缎般柔腻光滑,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给勾出丝头来。婆娑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照进来,将阿零耳背和脖颈上一些细小的茸毛也染上一层金色。窗外有一只白色的蛱蝶飞过,在宁静的夏日中悠然远去。
  清孝心中一荡,张口轻轻在阿零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笑道:“别以为我没有看破你的小花招,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的耳朵咬下来。”
  他说得凶巴巴的,口气却轻柔甜美得象调了蜜,呼出的热气摩擦着阿零的耳根,痒痒的。阿零咭的一声笑出来,偏过头去躲开,笑道:“别闹了,在做事呢。”
  话刚出口,他自己也楞住了,这哪里是对主人说话的方式?但为何他会说得这么自然,象早已说过几遍,甚至几十遍?
  他疑惑地侧过脸看着清孝,清孝也在含笑看着他,催促道:“好啊,快做,我已经等不及了。好久没吃过了呢。”
  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清孝低声道:“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
  “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以为你去了日本就不会再回来。”
  “真有点想念你呢……特别是你做的香草曲奇饼。”一阵清亮的笑声,回荡在往昔的时空里,让他无端的茫然失措,迷失在过去与现实交汇的十字路口。
  他记得那也是这样一个阳光充沛的夏日午后,窗外有一株高大的法国梧桐,郁郁苍苍的枝叶盛载着明媚的阳光,微风吹拂,宽大的叶子象无数绿色的手掌迎风摇曳。茂密的枝叶遮蔽了日头,房间里十分清凉。他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人从背后扶住他的双肩,在他耳旁低声笑道:
  “别回去了,留在这里好不好?我雇你做我的厨师,给你发薪水?”
  因为那人在他身后,他看不见那人的脸,只能瞧见那身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的下摆,但他能感觉得出那双手的温暖有力,虽然时隔数年,依然能奇特地叫他安心。
  心在微微钝痛,好像被小虫子叮咬,他站在回忆的门口踟蹰张望。那些已经湮没的陈年往事,原来亦曾有过快乐瞬间,宛如沙金般沉淀在记忆的河床里。
  经过岁月的打捞,所有的青涩和粗糙都被过滤干净,猝然静止成美丽的画面,定格在镶金的画框里。他惶惑地盯着那幅画,画框中的人影却已换成了含笑凝视着他的主人。
  混合着香草精和蜜糖的面团已经微微发酵,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旁边搁着星形的饼干模具。仿佛着了魔般,他掐下一小团指甲盖大小的面团,送到清孝唇边,梦呓般的道:“尝尝,甜不甜?要不要再加点糖?”
  清孝眼睛陡然一亮,张口衔住了阿零的手指。面团的甜香沁人心脾,他含含糊糊地道:“很甜……不过你的手指更甜……”
  阿零的眼神有些恍惚,漆黑的眼里浮现出梦幻般的色彩。发觉清孝竟是在吮吸他的手指,不觉面颊飞红,飞快将手指抽出。因为抽得太急,带起了一道银丝般的唾液。
  清孝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地道:“我……我要你……”
  阿零微微一震,心中也不知是忧是喜,茫然道:“主人……”
  清孝深吸一口气,眼里已恢复冷静自持,调笑道:“我要你……吻我。你今天还没有尽做奴隶的义务。”
  阿零怔了怔,柔顺地爬过去,鸡啄米似的在清孝的面颊上不住亲吻。
  清孝闭起眼睛,感觉快乐象雨点似的迎面落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你可真笨,我的小奴隶……”
  阿零眸光一黯,伤心地道:“阿零知道了。”
  清孝目光流转,似笑非笑地道:“让你每天这么练习,居然还不会接吻,笨死了。”他考虑了几秒钟,决然道:“看来还是只有你主人我亲自教学了。”
  他大刀金马地端坐在餐椅上,很豪爽地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坐到这里来。手要勾住我脖子。”
  阿零一呆,依言双手环抱住清孝的脖子,身体便自然向清孝怀中依偎过去,只感觉一层薄薄的皮肤下面什么东西跳得厉害,害得他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清孝干咳一声,道:“啊,这个……你先把嘴巴张开……”
  阿零乖乖地把嘴张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直让人想起鲨鱼的标本。
  清孝不觉心生寒意,道:“接吻是不用牙齿的。记着啊,无论如何不能用牙齿。”
  阿零点点头,伸出嫩红的舌,抵住下嘴唇,把下面一口白牙全部盖住。
  清孝失笑道:“不是这样的啊,舌尖应该向上,不是向下。”
  阿零怔住,圆圆的眼睛盯着清孝,满是询问之意。
  清孝微笑,用力搂住阿零,不让他分开一丝一毫,双唇轻轻地覆盖上他的嘴。感觉对方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舌头无意识地上面搅搅,下面捣捣。他大概也偷尝了下面团的味道,口腔中满是香草和蜂蜜的甜香,让人陶然欲醉,心痒难禁。
  清孝眼里荡漾着水一般的柔情,低声道:“来,把舌尖伸出来,让我尝尝,甜不甜?”
  阿零呆了呆,想说他的舌头不是甜点不会甜的,但习惯于听从命令的他还是柔顺地伸出了舌尖,立刻被清孝热情的唇舌包裹住,裹挟进激情的海里。
  出于本能,他也吮吸着清孝的唇舌,象在品味着最美味的果冻。世界开始崩裂,开始坍塌,蜜一样的甜香充斥着整个口腔,然而他不知为何却有悲从中来的感觉,如同慢慢溶化的巧克力,丝缎般的柔滑甜美中夹杂着一丝丝苦涩的味道。
  火苗在撩拨在燃烧,敏感的身体烫得惊人,他心底却是一片悲凉,象夏夜站在悬崖边缘,寂寞地仰望着一天繁星。那些星星在看着他,清清冷冷,闪闪烁烁,宛如祭台上点点忧伤的烛光。
  那光焰是冷的。
  那星星隔他好远,好远。
  他感觉头晕目眩,如同窒息。夜色太黑,星光太暗,让他看不清前路。
  即使如此炙热的拥抱,如此火烫的亲吻,亦消弭不了一个渺小的孤单。
  但他还是不由分说地要跳下去,哪管是飞上青云还是坠落悬崖。
  他尽情地放松自己,投入到不知过去未来的晕眩里,浑然忘记了时间,直至清孝突然将他放开。
  “啊,上帝!”他听见清孝一声呻吟,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你为什么不穿衣服?你不知道这会死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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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上帝!”他听见清孝一声呻吟,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你为什么不穿衣服?你不知道这会死人的么?”
  自己不是一直都没有穿衣服么?阿零惊讶地看着主人。却听主人说了一句更没头没脑的话:“还好我穿了衣服……”
  阿零怔了怔,道:“主人?”
  清孝干笑一声,道:“嗯,现在你已经学会亲吻了,而且吻得很好。那么,老师我要休息一下了。”
  阿零还没回过神来,他已象抓了块火炭似的忙不迭地将阿零放到地上,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阿零一个人孤单单地跪在厨房里,看着地板上的日影。
  有风吹过,送来远方木叶和青草的气息,午后的阳光静谧而安详。阿零却无端端有想哭的冲动。主人跑得那么快,一抬头连影子都不见。那样的速度,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奴隶是永远跟不上的吧?
  他看着高高的操作台,咬咬牙,双手扶住高台,慢慢地直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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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澄澄的香草曲奇饼,裹上一层粉末状的白色糖衣,一一放进一个阔口玻璃瓶里。如果再加上一个彩色蝴蝶结,便活脱脱是节日赠送给朋友的礼物了。
  阿零的眼神有些恍惚,他似乎的确送过一罐饼干给朋友。应该是圣诞节吧,他们一起用缀满丝带的常青叶环挂在门口,互相用彩纸碎屑喷洒。他还记得圣诞树的顶端是一个水晶做的圣诞老人坐在鹿车上的样子,被天花板上的顶灯一照,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那些记忆的碎片,象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坠下来,幻成一幕幕褪色的影像,逐渐发白淡出,让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他干脆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那个晶莹透亮的玻璃瓶。
  站了那么久,他也实在有些支持不住了。腿仍然会习惯性地分得很开,需要右手扶住操作台半倚半靠才能支持,所以只能用左手做事。只是二三十分钟而已,却漫长得象是经过了两三个小时。好容易裹完糖衣,腿已经酸痛得要命,膝盖更是象针扎一样疼。即使早已习惯痛苦的他也有些承受不住,他不禁喘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扶住自己不住打颤的腿。
  主人只是要求他每天练习十分钟而已,从未限制过他不准在厨房跪着做事,但也从未说过他可以。他只能尽量做到最好,希望主人能够满意。
  新主人的脾气似乎很好,但说话总是含含糊糊,心思也总是飘忽不定。这种香草饼干是主人指定的茶点,做好了香气四溢,卖相也不差。主人却只尝了一两个就放下,吃的时候心不在焉,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甚至不曾抬头看他。
  不,他当然不是期望主人还跟他说句“好吃,谢谢”,但仍然希望能看到一个微笑,或者一个赞许的眼神,能让他悬着的心放下。
  以前的主人不会这样。以前的主人严厉得多,但总会吩咐清楚,什么是他可以做的,什么是他不能做的。有几条戒律必须遵守,违反了哪一条会受什么样的处罚,是挨十下桦木条,还是挨五十下鞭子,都会一一交待分明。他并不喜欢疼痛,但他愿意为主人而忍受痛楚,因为主人会在事后抱住他,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象被擦去的粉笔字一样再无痕迹。他已经被宽恕,他仍然被需要。主人喜欢,主人生气,主人现在不想说话,都会用极简短的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跟着这样的主人,心不会累。
  而现在的主人总是那么温和,却让阿零无法猜透心事。主人用七彩的霓虹编制出一个美丽的梦境,给他一个飘渺的背影,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身后,完全不知道霓虹散尽后是前路还是断崖。
  然而他没有选择,就算是断崖也只能跟着跳下去。
  或者,这就是他的命运。
  膝盖已经疼得快要从中断掉,他双手捧起玻璃瓶想放进冰箱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腿一软,整个人仆倒在地。玻璃瓶应手而落,摔成数片,花了一两个小时才做好的曲奇饼滚落在地,包裹的粉末状糖衣簌簌落到地上,即时化为灰尘。
  阿零一呆,试图爬起来,膝关节发出一声奇怪的声响。他只觉眼前一黑,疼得差点晕过去,泪水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腿象筛糠似的不住打颤,他完全无法控制。然而一种强烈的自虐意识促使他发泄般的猛地往地上一跪,感觉疼痛象火焰般从膝盖燃烧上来。他咬住嘴唇强忍了一会儿,让疼痛过去,这才弯下腰,慢慢地拾起地上的饼干。
  这个小小的动作已让他冷汗直冒,牙齿格格打颤。每挪动一步,都感觉刀割似的痛楚,才捡起几块,已觉力不能支,只觉一阵晕眩,往前栽倒。玻璃碎片顿时将他的手臂割得鲜血淋漓。
  “呃……”他痛苦地哼了一声,一时竟无法动弹。意识变得有些模糊,他茫然地望着前方,金色的阳光投射在那些曲奇饼上,散发出香草和蜜糖的甜香。他仍旧躺在地板上,任鲜血慢慢地冒出来,象小蛇似的游走不定,心里很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直到一声轻响将他唤醒,他茫然抬起头来,正迎上主人那双愤怒的眼睛。
  主人的眼睛,漆黑得象夜,然而那眼眸深处,有莫名的火焰在燃烧。他只觉心悸,嗫嚅着道:“对不起,主人……”
  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大步走过来抱起他。他闻到主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儿,但碰触处却异常冰冷。“主人好像在害怕呢……那个味道,也很好闻……”他模模糊糊地反应出这点,随即失去了知觉。
  ******************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半梦半醒中似乎有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涩涩的。有人在抚摸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温暖而有力。小时候,母亲陪他入睡的时候喜欢轻轻地拍打着他,也是用这样稳定而有规律的节奏。他还记得母亲在薄暮中的脸,那样的苍白而柔软,像一个暧昧不明的手势。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主人那张焦急的脸,眼角好像也有水迹呢。雨水……屋里哪来的雨水……
  他觉得头很重,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下意识地道:“对不起,主人……”
  焦急顿时变成了愤恨,主人冷冷地道:“原来你也知道做错事了!说说看,我不想你再犯同样的错误!”
  大脑仍然很迟钝,但主人的问题必须回答。他疲乏地道:“阿零摔坏了玻璃瓶,还弄脏了那些曲奇饼。”
  抚摸他黑发的手滑下来,按住他的面颊,指尖传来一股力道,轻柔但坚定:“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的答案并不让我满意。”
  “看着我,阿零,记着你是我的奴隶。”声音沉静而严酷,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压。
  散乱的思绪开始回魂,他艰难地张开眼睛,面对着主人那张棱角分明严肃而冷酷的面孔。
  “还有……还有……”他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一点点地搜索,“还有那饼干……主人应该很不喜欢吃的吧,只吃了一两口。阿零做得不好吃吧?”
  主人瞪着他,一副勉强按耐住性子的样子:“就是这些?”
  他搜索枯肠地想了半天,终于道:“对不起……”
  主人的眼里射出两道杀人般的眼光,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谁允许你把自己弄得这么一身是伤的!”
  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主人霍地站起身来,道:“我只让你每天练习十分钟,你就这么一直站下去,根本不管身体能否承受得了!如果不是摔倒了爬不起来,你是不是宁愿腿断掉也一直这么扛下去?”
  “冲进来又怕把你吓到,不进来你就使劲糟蹋自己……”主人越说越怒,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根本不是想为我服务,就是想气死我!”
  他呆呆地看着主人,完全反应不过来:“可是……主人不是不喜欢阿零跪着做事么?”
  主人恼怒地道:“不喜欢……我当然不喜欢,可是我并没有不许你跪着做啊。感觉出身体不适你就应该……”
  他倏然住了口,叫道:“啊,上帝!”双手捂住脸。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坐下,神情异常疲惫。他看着阿零,努力挤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我希望你记住一个戒律,这个戒律高于一切:奴隶是主人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让自己受伤。”
  他的眼神已变得柔和,语气却异常严厉、不可动摇:“我要你把这一点牢牢地记在心上。我会惩罚你,因为你违犯了这条最高的戒律。”
  阿零静静地看着主人,喜悦混合着感激和庆幸让他说不出话来,停顿片刻,才道:“啊,主人……”
  主人的手柔柔地捧住他的脸,低声道:“你一定以为我不是真心收为奴吧?我想告诉你,那是你想得太多了。你做的好,我会奖励你。你做错了事,我会惩罚你。你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你绝不可以再让自己受伤,因为我很在意这个,非常非常在意。”
  感觉泪水慢慢涌上眼眶,阿零小声道:“对不起,主人。阿零不该乱猜测主人的想法,这不是奴隶该做的。请主人惩罚阿零吧。”
  主人微笑,温柔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泪:“这个倒没什么。事实上,我很鼓励你猜测我的心事,然后做出反应。”
  他大笑起来:“有一个聪明的有自己想法的奴隶,远比木偶有趣。我喜欢这样的奴隶。”
  他抚摸着阿零的黑发,仍然是用那种稳定而有力的手法,带着奇特的韵律:“我期待你有一天能够猜中我的心思,然后告诉我,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完全知道我的想法,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
  他顿了顿,百感交集地道:“非常期待。”
  他的语音充满感情,让阿零为之蛊惑,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也不知不觉随着主人的抚摸而跳动:“主人……”
  “嗯?”
  “会有这么一天么?”
  “当然会。我等待那一天已经很久。”主人微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可是首先你需要尽快好起来,你现在糟得象一只从荆棘丛里滚出来的猫。你得乖乖养伤,把自己吃得胖胖的,才有力气接受我的惩罚。”
  主人再次大笑:“不然就算我惩罚起来,也没有快感。”
  “会有这么一天么?”
  “当然会。我等待那一天已经很久。”主人微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可是首先你需要尽快好起来,你现在糟得象一只从荆棘丛里滚出来的猫。你得乖乖养伤,把自己吃得胖胖的,才有力气接受我的惩罚。”
  主人再次大笑:“不然就算我惩罚起来,也没有快感。”
  那话语中的暧昧意味让他红了脸,感觉轻微的晕眩感袭遍了全身。“啊,主人……”他喃喃低语。
  主人微笑,凑近他耳旁压低了声音,道:“还有,我忘了告诉你,你做的曲奇饼很甜,很好吃。我喜欢,非常喜欢。”
  ***************
  “时间到!该休息了。”清孝高声宣布。
  阿零手扶着家具,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脸颊热成绯红,亮晶晶的眼睛依然难掩兴奋之色:“啊,主人,阿零还可以再练习一下的,真的可以!”
  “不,你看你的腿在打颤呢。”清孝怜爱地看着他,实在爱煞了他这般模样。看他颤颤地站立,脸上重新透出健康的红晕,远比那个苍白精致的偶人在地上爬可爱得多。
  阿零有些失望,竭力试图劝说:“可是阿零不累啊。今天比昨天好得多了。再都走几步一定更好!”
  “好啦,你已经很棒了。刚开始恢复不要太着急。虽然我喜欢你跟我争辩,可是对于你的身体,我比你有发言权。”
  最后那句话让阿零闭上了嘴巴,柔顺地靠在清孝身上,让清孝抱着他坐到沙发上歇息。
  清孝拿过毛巾,替他拭汗,顺便嗅了嗅毛巾上的气息。那汗水的味道真是好闻啊,就连那毫无形状可言的淡淡汗渍,看来也似足某位印象派画师的神作。因为那淡褐色的印记,印证出的是爱人不懈的努力和自己不死的梦想。
  “今天你很出色。”他轻轻地在爱人前额印上一吻,微笑道,“我会好好奖励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做过的错事会不受惩罚。”
  感觉到阿零的身体骤然僵硬,他大笑:“你准备好了么?”
  阿零伸出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小声道:“是的,主人。”
  清孝抬起他的下巴,锐利的目光象是要直看到他的心里去:“好,你听清楚,我要打你的屁股。我给你三个选择,要么皮带挨十下,不,五下。皮桨十下,手掌二十下。你选哪一个?”
  阿零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手掌。”
  “可是手掌你需要挨二十下?”
  “手掌。”
  “那好,我满足你的要求。”清孝微笑,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小奴隶不会知道,他私下里练习□技术的辛苦,以及甩长鞭差点把自己给抽到的糗事。忍那个混蛋教他技术时总是一副高傲不屑的模样,看得他火冒三丈。但看见对方悠闲地一鞭子抽熄烛火、蜡烛却丝毫无损时,不得不承认,那混蛋还是有些自傲的资本。当然啦,那种变态的技术他只是不得已才来学习,所以总结下来那混蛋还是没有什么可得意的。
  在使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上没法胜过那混蛋,不过手掌拍打一下屁股,对于黑道出手的清孝来说,应该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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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零乖乖地趴到了他的腿上,抬高了臀部。左臀上的向日葵刺青顿时映入眼帘,刺得他眼睛发痛。
  那样丑陋的标志,是奴役的记号。但即使这样野蛮的刺青,也是经过粉饰的。清孝几乎不敢用手去触摸,那花瓣掩藏着的歪歪斜斜的刻痕,组合成了那样难堪的字样。
  龙介、忍……这些人渣终有一日会不得好死。
  可是就算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没办法补偿小羽受过的苦难。
  清孝叹息着,大手轻轻抚摸着阿零的臀瓣,触手处便觉出不对。
  忍不住又摸一把,大脑立刻被大大小小的惊叹号填满。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好……嫩啊!
  那么雪白的皮肤,细腻柔滑,嫩得简直不像话,这真的是人的皮肤?清孝不禁睁大眼睛瞧个分明,确定自己眼前并非幻觉。
  记得小羽曾经请自己吃过正宗日菜,点过一客豆腐,哦,对了,日语叫冷奴。漆黑发亮的漆器里盛着一汪清水,晶莹剔透的冰块簇拥着一方块雪白的豆腐,上面点缀着一小朵碧绿的芫荽,寂寞清冷得宛如幻觉,让清孝看了半天不忍下箸。
  对了,就是那样的感觉,柔柔腻腻,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不对,比那还好。那么温暖,那么亲昵,让清孝不忍心放手,也不忍心下手。
  怎么会那么嫩呢?
  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说,屁股上的皮肤是应该最嫩吧。俗话说:“热不死的屁股,冻不死的脸。”比起其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臀部的皮肤的确应该是最受保护的。
  那些女人们总是拼命用化妆品往脸上抹,可是这样只是加剧了新陈代谢而已。如果她们真的想彻底改善肤质,就应该把臀部上的皮肤移植到脸上去。
  当然,这也是看人的。象阿零这样虽然经常暴露在空气中,颇受了些风露的摧残,但很少象一般人那样在地上椅子上磨来磨去,所以要换得换这样的皮肤才行。
  清孝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转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爱不释手地顺时针摸完了一圈,又反时针摸一圈,摸来摸去竟忘了自己本来想干什么。
  阿零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侧过脸轻声道:“主人?”
  清孝陡然回过神来,简直有些无地自容,胡乱一巴掌便拍了上去。这一掌没能控制力道,啪的一下重重地落到阿零的右臀上。阿零发出一声痛叫,紧紧抓住清孝的左臂。清孝有些着慌,赶紧抚摸了一下他的头以示安慰。
  回头一看,不觉一呆。眼看着阿零的臀瓣上慢慢现出五道红痕,颜色逐渐加深,好像颜料有慢慢从皮肤下透出来。配着那雪白的皮肤,乍一看就像豆腐上浇了草莓酱,真是……美味。
  “一,谢谢主人。”
  阿零的报数声提醒了清孝。他再次一掌拍击下去,这次已是有意为之,迅猛有力地再次落击在同样的部位。那屁股紧绷绷的,触手处柔软绵滑,一点点轻微的反弹力压向他的手心。一丝丝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忽然如小蛇般由手指急速窜了上来,嗤的一声便钻入了他的心里去。他几乎忍不住战栗起来,是快感么?他握手成拳抵住嘴唇,压住那声冲到喉咙口的惊呼。
  阿零把他的手臂抓得更紧,指甲抠着清孝的皮肤,象小猫的爪子。
  “必须尽早结束他的痛苦,结束这场怪异的游戏。”清孝这么想着,把阿零的十指掰开,一手强力按住阿零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膝盖上,一连串的拍打送到了阿零的屁股上,看着红色的印记慢慢布满了整个臀部,雪白的屁股变得炽热而红亮。
  阿零开始叫喊起来,不安地扭动着,象是呻吟又象是乞求,眼泪流下了他的面颊。
  “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清孝对自己说,他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拍击过程中,那痛苦的呻吟,媚人的扭动,拍击下反弹的奇妙感觉,渐渐将他带入一个陌生的官能世界中,让他莫名沉醉。拍击已经变得有节奏,阿零臀部的皮肤似乎变得更薄更烫。热度从手指肚上传来,宛如电流般的酥麻感直达肺腑。下午的太阳亮得让人快睁不开眼睛,奴隶柔嫩的肉体在他手下蛇一样的扭动,邪恶如此快乐地撩动人心。
  热。
  很热。
  或许是下午的阳光,或许是阿零炽热的肉体,或许是他心中的火焰早已压制得太久,终于忍不住向外窜出嗤嗤的火苗,他感觉自己热得厉害,渴得厉害。
  火苗在乱窜,在房间里危险地蔓延。阿零的呻吟越发诱人,小猫似的往他怀里钻,那身体也是那么烫那么烫。
  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亲密接触……
  每一次拍击都似足一场狂野的求欢,他以手掌追逐亲吻着爱人的臀部,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
  滴滴皆是欲念。
  □的肉体,年轻、柔软、温热,完全向他敞开,任他予取予求。
  荡人的呼吸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钻进来,直透五内。阿零忽而侧身,转过脸来,鼻子正好擦到他的下身。
  □陡然胀大。心思昭然若揭。
  清孝大惊失色:怎么会?
  满腔欲念,忽而消退。他自问绝对没有虐恋情结,但怎么竟然会因此……
  就在这时,阿零迎上来,鼻子讨好地摩擦着他的□,酥痒难耐。
  清孝头脑中轰然一震: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刚刚压下去的火苗,顿时卷土重来,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太阳照进屋来,白光亮得耀眼。
  即使清孝闭上眼睛,也能感到明晃晃的亮光在眼前跳动。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啊,上帝!这样的诱惑,叫他怎么能抵挡……
  然而阿零已经凑上来,眼神迷离,忽而伸出舌,舔着他手上的汗。
  一滴,两滴,三滴……
  汗水越来越多。
  现世开始消退,欲火烧透天空。
  不,天空早已消失,那是来自地狱的火。
  火苗乱窜乱舔,象阿零温热灵活的舌。
  不行了。
  不管了。
  男人的下身一旦着了火,就连上帝也没法熄灭。
  清孝低低地呻吟一声,霍地挺直了腰。
  阿零就势滑下,跪倒在他双腿之间,是完全臣服的姿态。嘴唇凑到他的□,牙齿灵巧地拉扯下他裤子的拉链。
  “奴隶的嘴只是用来……”阿零自杀苏醒后那张凄苦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清孝脑海里,唤回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用尽全力将阿零推开。
  阿零倒在地上,抬起头来。因为刚才的拍击,他脸上原本泪水纵横,此刻更是满脸的失落与委屈。
  他那脆弱无依的眼神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清孝心中一软,不觉叹了口气。阿零察言观色,立刻依偎过来,讨好地用脸蹭蹭清孝的右手,象一只乞怜的小狗。
  他用那样的热情和敬畏膜拜着清孝那只行刑的手,向清孝越贴越紧,似乎恨不得蜷起身体缩到清孝的脚下。
  清孝百感交集,伸出左手抚摸着他的肩以示安慰。阿零低低地呻吟一声,声音沙哑低沉,说不出的性感魅惑。只这轻轻碰触,敏感的肌肤一阵轻颤,隐隐泛出诱人的粉色,竟是渴极了的模样。
  清孝微微一怔,却见阿零□的欲望竟然也已昂扬抬头。
  被主人发现自己的情动,阿零瑟缩了一下,怯怯地看着清孝,不安而又渴望。
  他想要……
  他这么用眼神告诉清孝:他很孤单,很害怕,渴望有一个温暖怀抱,能让他暂且安身。
  他需要一个明白的肯定,让他找到一点点安心的感觉。
  是的,他需要……
  很久很久以后,当清孝回想起这一幕,他还是不能分清,究竟是阿零的眼神诱惑了他,还是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意存安慰的抚摸逐渐变了性质。手好似被魔鬼牵引,一路下滑,手掌过处,冶艳的肉体柔若无骨,驯服地迎合上来,任他把玩。
  阿零仰起头,前额的黑发被泪水和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眸泛着水光,迷离而混乱,双臂如蛇一般的缠上了他的脖子。清孝再也无法自控,血往上冲,正欲起身,却骤然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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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後,当清孝回想起这一幕,他还是不能分清,究竟是阿零的眼神诱惑了他,还是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火,意存安慰的抚摸逐渐变了性质。手好似被魔鬼牵引,一路下滑,手掌过处,冶豔的肉体柔若无骨,驯服地迎合上来,任他把玩。

阿零仰起头,前额的黑发被泪水和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眸泛著水光,迷离而混乱,双臂如蛇一般的缠上了他的脖子。清孝再也无法自控,血往上冲,正欲起身,却骤然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毯上,一时竟形成了阿零在上,清孝在下的局面。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无法忍受这种体位,清孝低吼一声,一个滚翻,将阿零压在身下。阿零顺从地任由他施为,年轻的身躯柔韧而服帖,四肢勾住他的肩背,象婴儿全心全意地信赖倚靠著父亲。与这无邪神态完全相反的,被情欲煎熬得有些发烫的身体泛起了阵阵潮红,他抬起泪水迷蒙的眼睛看著清孝,似乎羞愧著自己的淫荡,却又情不自禁地紧贴上来,喃喃地道:“啊,主人……”

沙哑低沈的嗓音在他耳旁低低回荡,清孝感觉得到他的乳头已经挺立,正摩擦著自己的胸膛。那禁欲的神情和贪欢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竟是异样的情色刺激,清孝只觉自己充血的下体已经到了无可忍耐的程度,他需要立刻占有身下这具身体,否则他一定会疯掉。双手扣住阿零细窄的腰部,清孝将阿零整个人翻转过来,让他俯趴在地。因为用力过大,阿零的腰部被按出了几个青紫色的淤痕,但清孝已经无法顾及,手掌大力揉搓,一路向下,直到被他拍打成豔红色的臀部。臀缝微微裂开,掩映著轻轻颤动的蜜穴。

感觉到了主人的急切,阿零曲起身体,腰线沈得极低,臀部便自然抬高,双腿分开,诱人的蜜穴便整个出现在清孝的眼前。孔道仍未开启,但已在不时吞吐,每一丝褶皱都在思慕著,呼唤著,邀请著。

清孝再也无法忍耐,迅速除去全身衣物,将分身送入那他渴慕已久的蜜穴。

因为长久没有被人占有,未经任何前戏的肠壁干涩而紧窒,进入比预想中的艰难。然而清孝知道自己是受欢迎的。肉刃即刻被温暖的内壁所包围,但感受到的不是排挤,而是引导,似乎在盛情邀约他向内探索。

没有任何润滑剂的调和,只有肉与肉的直接接触和碰撞,蜜穴因他分身的进入而紧缩僵硬。近乎粗糙的摩擦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每挺进一寸仿佛都在经历一次鏖战与征服。然而训练良好的孔道并未因此流血,如蚕茧般密密缠上,紧致而热烈。这意外的阻挡让他兴奋莫名,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奔流著涌向下体,愈加肿大的尺寸令得摩擦更加剧烈,带来千百倍的极致体验。每一次成功地戳刺之後,肉壁便会如花瓣般温柔地舒展开来,使得这阻拦更像是一种甜蜜的诱惑,提醒他还有更多的甘美在等待他品尝。

因有阻碍,便有开拓。既有果实,便需夺取。
没有男人不热爱征服和占有,那仿佛是镌刻进骨骼中的欲望,更何况身下本是他渴求已久的恋人。
天地已被忘却。不再想伦理道德,管什麽治疗效果,他只要医治自己的渴。
一连串快速的撞击,冲刺,抽插,狂暴而迅猛,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全部激发出来。肉刃在紧致的甬道中冲杀,带著排山倒海般的怒气和志在必得的决心,势要将那具身体撕裂成两半。

阿零的身体随著他大力的撞击而摇晃起来,头往後仰,後穴努力迎合著他的欲望。低低的喘息,醉人的呻吟,是心悦诚服的恭顺,也是居心叵测的挑逗。
肠壁在收缩,在压迫,在诱导,引领他进入身体的最深处。两具赤裸的身体缠绕在一起,也不知谁在驾驭著谁。
细密的汗珠同时爬遍了两人全身,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闪耀成金色。

肉刃在狭窄的甬道内冲刺,沿著那奴隶引导的方向一路掠夺索取。快乐得凄苦。
人如在梦中奔走,在黑暗中追寻。梦想的尽头,有跳动的火焰和黑色的死亡。
肉体的撞击声淫靡而苍凉。占有身下这个人,让他彻彻底底地为自己所拥有,成了脑海中唯一留存的意识。
他双手扣住阿零的腰用力往下按,於是阿零的臀部便抬起得更高,让他可以进入得更深。
而阿零温柔地给予著。柔韧的身体易於折叠,因他狂野的攻击而扭曲著身形。

终於如愿以偿地进入到体内最深处,欲望完全楔入到温热的肠道中,或者说,完全被那奴隶的後穴所吞没。
两具身体完美地连接在一起,飘来荡去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家。
清孝陡然安静下来,刚才那一轮攻击让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他的面孔上。所有的急躁终於被烫平。
阿零的身躯几乎被折为两半。体内的空虚被填满的时候,是他最为平静安心的时候。

有那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动弹,静静地感受著对方温柔的抚慰和包容。
四周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两人的呼吸混合在一起,吐纳著彼此呼出的气息,轻柔有如唏嘘。
似喜而实悲,风中的唏嘘。

呼吸逐渐由清晰而浊重。热度一点一点地升高,他开始慢慢抽插起来,干涩的肠壁此刻已如丝绸般的润滑,但依然会密密绞缠,极力挽留。
感受著对方难舍难离的情意,清孝的攻击越发狂猛。血液在奔流,激情渴望挥洒,而阿零鼓励著他的刺入,主动移动著身体以配合他的动作。驯服的肉体在他的驱策下舒展开来,像柔软的布匹随风舞动。

清孝听到地毯随著阿零的躯体移动而摩擦著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感官在此刻变得分外敏锐。
爱欲的气息散入空气中,奴隶的肉香混合著雄性的汗味,芬芳犹如盛开的罂粟。
他听到那低低的喘息声,是为自己的雄伟而惊叹臣服,并贪心地继续索求。
对方的环状肌正紧紧吸附著自己的肉刃,一阵阵深情款款的紧缩带来甜蜜的折磨。
是越来越彻底的征服,也是越来越严密的禁锢。
他们纠结缠绵,象火遇上风。

太阳仍在气势汹汹地炙烤著大地,空气热得有炒麦子的味道。
阿零完全被开发过的身体已是汗水涔涔,象熟透得快滴出蜜汁的热带水果,散发出阵阵动人的甜香。
玲珑有致的背脊一直连著臀部的沟,在尾骨处突然顿住。浑圆的臀部被拍打成豔红色,在那神秘的双峰之间,沈埋著他的欲望之源。

於是甘心沦陷。
於是彻底失控。

他不想再象那个雷雨之夜,阴茎肿胀得发痛还得自己一个人DIY。或者象那个明媚的午後,眼馋著色香味俱全的小奴隶,就是吃不进嘴。长久的禁欲似乎就为了这一刻,让肉欲的狂欢宛如闪电般彻底击毁理性之柱。

他压制得多辛苦,爆发便有多猛烈。他再次将那奴隶压倒在地,疯狂地亲吻著,吮吸著,甚至啃咬著,在那具完美的身体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红痕。这一刻他只想缠绵到死。

仿佛承受不住他的大力挞伐,阿零的叫声已变得喑哑模糊。被汗水湿透的黑发,随著身体的上下起伏而狂乱地摇晃。臀部却被清孝牢牢握在掌中,钉死在那根滚烫的阴茎上。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交合,似乎内脏都要在这样的激情中破裂。在令人痉挛的猛烈摩擦中,阿零发出一声哭泣般的呻吟:“啊,主人!”

那似赞叹又似敬慕的语气是最好的催情剂,即时撩拨出狂热的火焰。被炽热包裹的昂扬欢快地跳动,滚烫的欲望尽数喷射而出,仿佛万丈悬崖边缘的一次失足,危险而放肆,但有飞翔感觉。
那一撒手的快乐,无以伦比。

飞翔。
坠落。
死亡。

温柔缠绵的死亡笼罩著他们,象炎炎白昼过後清凉的夜空。事实上的确已经入夜了。太阳已经收起了烈焰,疲惫地交出了领地。淡青色的夜空中,已经稀疏地出现了几颗星星。

他们仍然互相拥抱著,但已经不带有性的意味。在激烈的、几乎无节制的性爱之後,清孝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阿零看起来更糟。他瘫倒在地毯上,柔若一滩春水,好像连一个手指头都动弹不了。身上全是爱液,他的,还有清孝的。

所以清孝只好自己挪动身体,伸出双臂抱住他。虽然那拥抱如此虚弱无力,但毕竟是一个拥抱,可以解释成许多含义。也许作为主人不需要致歉,但清孝仍想说点什麽。性爱过後的大脑昏昏沈沈,他正在组织语句,突见阿零的面上展现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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