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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东北形势
  三人一马,边走边看。置身在燕原集核心的墟集中,体会着塞外草原民族的风情。不论男女,人人背弓带刀,坐在马背上就像坐在椅内那么安详舒适。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方言,衣饰、装扮,看得人眼花缭乱,听得一塌糊涂。
  来这里做交易的既有一般牧民,更多的是各方酋长,土豪、恶霸,但人人依成规办事,讨价还价,不见恃强欺弱的情况。交易的货色应有尽有,除各类牲口、牛皮、羊皮、鹿皮、土酒、皿器等外,尚有中士来的丝绸、陶瓷等,看得人目不暇给,大开眼界。墟集没有其它汉人,使得元越泽与任俊份外惹人注目,也有许多面色不善的大汗欲上来找麻烦的,但他们看到任俊背后造型独特的直砍刀后,立即走开。
  跋锋寒叹道:“我们昨天没杀完的马贼应该已把呼延金死掉的消息散播开了,小俊一战成名。”
  任俊被赞得脸红,唯唯诺诺地点头。
  元越泽道:“看得出这些人中大部分都对我们极为厌恶,他们眼睛里都射着仇恨的火焰。”
  任俊嘟囔道:“那也该怪杨广,他坐龙庭的年月,把汉人和草原诸族的关系弄得极差,我们又没干过什么坏事。”
  元越泽怅然道:“世上又有几人能以客观的目光去对待共性与个性呢!”
  说话间,跋锋寒引领二人来到马吉那组营帐前,十多名突厥武装大汉从营帐间拥出来,拦着去路,刚要开口怒喝,蓦地瞥见刚刚扭过头来的元越泽长相,不禁面色大变,发出一声怪叫后,从最接近的那组营地中涌出上百个魁梧的武装大汉,杀气腾腾地围上三人。
  六十步外的主帐门帘突然揭起,门口出现两道魁梧的身影,缓步走了过来。
  左侧一人作契丹人的打扮,背负双刀,虽说不上英俊,但身型伟岸笔挺,肤色黝黑闪亮,最惹人注意的是双目似开似闭,开时精芒电闪,闭时莫测高深,赋予他一种看不起任何人,自命不凡的感觉。他额宽而眉骨高耸,尽显其坚强固执的个性,微向侧弯的唇色像永远挂着一丝对人不屑和自信的笑意,使人一见难忘。
  右侧那个手握长矛,年纪轻轻,长得轩昂英俊,气度动静处处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和自信。二人只数步就来到战圈外围,冷眼凝视三人,利比刀刃。
  握矛年轻人以汉语道:“不知元兄与跋兄前来,拓跋灭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跋锋寒看出此二人非是平庸之辈,面容冷静如岩石,不见丝毫波动,道:“拓跋兄好说,我们三人只想见马吉。”
  对于跋锋寒小觑自己,拓跋灭夫眼中闪过怒色,口中依旧客气道:“不知鄙主上哪里得罪了跋兄?”
  契丹大汉双目喷火地盯着任俊,以突厥话冷哼道:“在下呼延铁真,是契丹大酋王阿保甲的首名武士,听说任兄武艺不凡,可否教在下见识一番?”
  跋锋寒瞧向他,赞许道:“听说阁下被誉为契丹新一代最杰出的高手,果真不俗。呼延金与阁下是何关系?”
  呼延铁真丝毫不惧跋锋寒的迫人气势,依旧死死盯着任俊道:“呼延金与我并无关系,但他乃大酋的手下,被任兄杀死,在下自要为他讨个公道,否则大酋面目何在?”
  周围人越围越多,许多人已经搭弓瞄准三人,闻言更是大声喝彩叫好。
  元越泽开始时尚冷眼观望,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眼前二人罗嗦个不停,明显是在拖延时间,马吉该是趁机跑了,电目环视,察觉到东南方隐有烟尘飞扬,立即飞身追去,口中喝道:“动手!”
  在下意识反应下,漫天箭雨追着元越泽而去。
  下一刻,所有马吉一方的人皆目瞪口呆:元越泽如刺猬一样眨眼消失几十丈外。
  只这一口气的时间,已足够跋锋寒二人抢尽先机。
  “锵!”
  “长空”与“斩玄”一同出鞘,只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绿、白两种电芒以电光石火的高速划过虚空,跋锋寒与任俊杀入人群。
  寻常角色哪是二人的对手,刚刚劈翻两名党项族勇士,任俊心生警兆,杀气刀气,一时把他完全笼罩其中,两股凌厉的刀气从右后方上空分袭头背而来,速度惊人。
  来不及暗骂自己自大过头,忘记元越泽说过的每一刀都要留余力的话,他身体旋动,回刀舞起一团刀花,化作漫空碧芒,紧护全身。
  “铛!”
  一个预谋而来,一个仓促回击,高下立判。
  任俊不敌呼延铁真看似只两刀,实则变化万千的猛招,被硬迫退四步,阴寒的真气也刺入经脉中,难受异常。
  呼延铁真大笑道:“什么中原高手,也就只能欺负呼延金那种小角色罢了!”
  语毕,整个人猛弹空中,双刀如两道闪电般凌空下劈,直取任俊天灵。
  跋锋寒砍翻如狼似虎的几十人后,一口真气已快用完,他实战经验可比任俊丰富得多,展开他最擅长的一心二用之术,杀敌的同时,分出部分注意力去盯着渊亭岳峙的拓跋灭夫。就在拓跋灭夫气势凝聚至最强点,身躯稍微前倾,引得跋锋寒略一失神地当,身前一手持长剑的大汉剑势一转,挽起破空而来的一球剑花,不但影响了跋锋寒的左侧视线,更对分心的他造成极大的威胁。
  几乎同一时间,拓跋灭夫化做一缕轻烟,闪电欺上,手上长矛如怒龙出洞,带起的劲气把呼啸生风,幻化出象征着力道臻达极峰的凌厉轨迹,似拙实巧,毫不留情地全力攻刺跋锋寒面门,威猛至极。
  跋锋寒一声长啸,长剑稍往右移,再沉肘拉后。接着猛扭身躯,长剑在怀内爆起一团因反射着五彩光芒的气团,倏地爆炸开来,不但卸去那影响他视线的剑网,更是连消带打,光雨围着似幻实真的一剑,迎上拓跋灭夫的长矛,变化之精微神妙,堪称神来之笔。
  “叮!”
  只一声刺耳声响过后,拓跋灭夫全身剧震,往后挫退,控制不住的连退两步。跋锋寒不给拓拔灭夫任何机会,闪身追击。
  呼延铁真的双刀变化精奇,凌厉无比,确实对得起契丹最杰出的武者称号,他的双刀有若两条欲寻隙而入凶恶的毒蛇,丝毫不给任俊任何机会,疯狂噬来。
  任俊有如老僧入定,心静如水,气机交感下,他清楚察觉到呼延铁真一起攻来的双刀不但有轻重先后之别,切攻来的角度、力度和攻击点都是完美无暇,不变中寓万变。
  一声尖啸,碧芒再盛,化作漫天虚虚实实幻影,似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迎上呼延铁真的攻击。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如缕,一轮攻势毫无效果,呼延铁真心生惧意,只退了小半步时,就见漫天刀影突然消去,任俊正双目神光电设,双手握刀直砍下来。
  呼延铁真心胆俱裂,因为对手本是平凡不过至乎有些笨拙味道的一刀,却令他生出千军万马厮杀得血流成河、尸横片野、日月无光那种惨烈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此刀绝对接不得。
  “铿!”
  沉若闷雷的声响过后,呼延铁真口喷鲜血,整个人被任俊的一刀带得横飞十几丈。
  另一边的施尽浑身解数,矛势屡改也无法对抗跋锋寒如天马行空一般浑然天成剑招的任拓跋灭夫亦是一声惨叫,被抛出战圈,不知死活。
  战斗描写起来慢,实际上都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跋锋寒二人虽是杀了上百人,怎奈敌人太多,又一轮箭矢飞了过来,迫得二人易攻为守,错失追杀良机。
  但二人经历过元越泽洗髓伐毛,实力与从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且围攻他们的人是马吉的手下与呼延铁真手下的混合体,呼延铁真夹着尾巴逃了,他的手下哪还会愚蠢到自己送命,加上大部分人士气被夺,纷纷开始逃窜。
  二人连手干掉数百人,真气也快耗费完,任俊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道:“大哥究竟能否追上马吉?”
  跋锋寒没有答他,反是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孤立的主帐。
  此刻周围哪还有半个人影。
  元越泽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道:“马吉,还不给我滚出来?”
  人影一闪,元越泽已出现在装备华丽的营帐前。
  内里连滚带爬的“滚”出一个肉球。
  元越泽惊讶地望着他。
  无论在塞外甚或中原,他从未见过有人比马吉穿得更豪华,更珠光宝气,无论里衣外袍的汉服,不但剪裁合度,且刺绣精巧,以日、月、星的纹样,造成色彩缤纷、富丽堂皇的效果。马吉头顶的高冠,腰围的玉带,均缀满宝石,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举凡可以挂链戴环的地方,均无一幸免。让人看上去就生出累赘的感觉,他竟怡然自得。
  这大草原最著名专收贼脏的人长相绝令人不会恭维,既肥且矮,顶着个大肚脯,面容肥肿难分,眼肚浮凸,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垂着肉,如斗败的公鸡一样摊倒在元越泽身前。
  跋锋寒二人围了上来。
  元越泽对二人道:“他娘的,这混蛋竟敢玩我,派人故意把我引走,准备先迅速干掉你们,他再离去。嘿!我元越泽的兄弟岂是那么易与?你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吉肥躯剧烈颤抖,抬头对上元越泽慑人的双眼,以流利的汉语惨然道:“我认栽了,愿以秘密情报交换元兄饶我一命!”
  他说话时习惯眯起像两道线般的眼睛,异芒乍闪,不但显示出其深厚的功力,更让人感到他的精明厉害,极有城府,非是易与之辈。
  他的修为在元越泽三人面前如同小儿,但观他在这样劣势的情形下,依旧不失方寸,当知多年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确实不是白混的。
  跋锋寒不屑道:“你一个为生活奔走的小商人,能知道什么值得换你一条狗命的大秘密?干脆现在就干掉你。”
  说完,擎剑下劈。
  马吉也不求饶,傲然面对跋锋寒这鬼惧神惊的一剑。
  元越泽心中暗暗点头,跋锋寒非是冲动的人,他这作法就是想检验马吉说的话是真是假。
  顺势接住跋锋寒这一剑,元越泽心忖看来此人确是有所恃,于是道:“若消息教我满意,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只是别让我再看到你。而且,这诺言只对我一人生效。”
  马吉想都不想就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否则以跋兄与任兄的修为,哪个不可以杀掉我?”
  这家伙确实不一般,瞬间反客为主,令元越泽几人乱了方寸。
  跋锋寒沉声道:“你若发誓后说的消息确实珍贵,我们三人十二个时辰内绝不动你,否则不得好死。”
  马吉大喜,立即发下毒誓。跋锋寒素来说一不二,谁都无法怀疑他的诺言。一天一夜的时间,他自信可以逃到安全的地方,待避过风头后,再回来兴风作浪,以图报此奇耻大辱。
  元越泽过去一把提起他,揭开门帘,对跋锋寒二人道:“到里面谈。”
  四人在宽敞的帐内坐下,满铺的地毯柔软舒适,帐壁以挂毯刺绣装饰得色彩丰富,瑰丽堂皇,中间放着一篮篮各种鲜果,来自波斯的名贵饮食器皿,盛着大盘香喷喷的羊肉,显示其主人奢华讲究的生活习惯。
  马吉拔起插在烤羊肉上的匕首,割下三片羊肉奉予三人,叹道:“三位兄弟武艺不凡,崇尚侠义,我马吉突然后悔这些年来的作为……”
  元越泽喝道:“你若还敢罗嗦,耍花招,我宁可不听你的消息,我既然敢孤身前来,就没将颉利放在眼里!”
  马吉气势顿失,勾起了内心对元越泽的恐惧,颓然道:“若我猜得不错,元兄此行目的该是要将草原闹得更乱,在内讧下无法南下入侵中土吧。”
  元越泽道:“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休得废话。”
  马吉又道:“我只一个消息,自认足以换回自己的小命,元兄可知东西突厥就要重新合为一体?”
  元越泽三人愕然,跋锋寒道:“颉利和统叶护政见不和,为何会同意合为一体?谁为大汗?”
  马吉摇头道:“详细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此消息千真万确,元兄恐怕还不知道颉利本来准备要引你来草原杀死你的,我也是这几天才收到突厥重新一统的消息,不知颉利会否把杀你的计划取消?”
  元越泽脑海中瞬间闪过刘昱的身影,心忖此人若还活着,的确有能力说服颉利与统叶护二人,东西突厥根本没可能再统一,可只要说出一个颉利与统叶护的共同目标,比如中原,将来合作侵入中原后,瓜分完战果,是战是和,到时候再说。这样好的机会,颉利与统叶护没可能会错过。要真是这样,自己那国师岳父云帅回西突厥看来是没什么作为。
  跋锋寒沉声道:“你可清楚颉利原本准备围杀元兄的计划?”
  马吉苦笑道:“说出来恐怕跋兄不相信,我恨死了颉利,与他合作只是表面上的,他当然也不会透漏什么重要机密给我。”
  此话元越泽绝对相信,拜紫亭、伏难陀、契丹、室韦、高丽等各大势力其实都是反对颉利的,颉利为人凶残,在草原上横行霸道,横征暴敛,人人敢怒不敢言,正如箭大师的遭遇一样,很可能深末桓就是手颉利强迫而去缉拿箭大师。想到这里,他心念一动,道:“颉利的事暂时不谈,阁下先说说你们与拜紫亭的计划吧。”
  马吉道:“伏难陀已强迫美艳将五采石交给拜紫亭,渤海国立国已成定局,所以我才说颉利可能回取消围杀你的计划,因为迫在眉睫的事是如何解决掉即将一统的靺鞨。我今日清晨才收到消息说,突利已与颉利停战,准备联合起来先灭掉渤海国这个共同敌人。”
  美艳指的是马吉的亲生女儿,伏难陀的情-人,伊吾族的美艳夫人,她行踪飘忽,居无定所,貌美如花,毒如蛇蝎,在北疆艳名远播,吸引了大批围绕裙边的不二之臣。
  元越泽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得这样快,五彩石竟已落入拜紫亭之手,难怪突利会与颉利讲和,因为他们均会不择手段的阻止任何人凭五采石统一靺鞨八部。
  任俊好奇地道:“五彩石是什么东西?能影响草原上的形式?”
  元越泽不假思索地答道:“五彩石是波斯正统大明尊教立教的象征,原名‘黑根尼勒’,意思是‘光明之石’,五十年前被光明使者拉摩带到大草原来,拉摩本要对付一群从波斯逃到大草原来的叛教者,不过他的务失败,因为那些叛徒在回纥落地生根,创立另一个大明尊教。而在南北朝时代,勒銮未分裂为七部,总名靺鞨。后来其主从拉摩手中得此异宝,遂以之饰大族长的冠帽,五彩石从此成为靺鞨领袖的象征。再后来契丹入侵,靺鞨灭亡,族人散逃各地,形成靺鞨七部,最强大的就是北面以黑水靺鞨和南部的栗末靺鞨,其它五部均弱不足道。五彩石从此落入契丹人手上,它本存在阿保甲的牙帐内,数年前忽然失窃,不知所踪。拜紫亭得到此石,等若中原人得到和氏壁,会令他声势大增,顺理成章的借机立国。”
  马吉呆望元越泽半晌,叹道:“元兄竟对此事如此了解,令人佩服。”
  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在伏难陀到龙泉前就与他认识,此人口才无双,心机深沉,可怕已极。五年前,拜紫亭仍安安份份做他的粟末族大酋,年年忍受颉利对他的苛索,到伏难陀西来传法,为他占得著名的立国卦,才把他的命运,也是粟末全族的命运改变。占得此立国卦不久,契丹阿保甲传来保管多年的五彩石失窃的消息,此事更增拜紫亭的信心,认为是应卦之象。又兼突利和颉利在很多事情上发生磨擦,而颉利重用赵德言,苛索无度,更使一向靠拢颉利的人萌生离心,在此种种情况下,拜紫亭遂大兴土木建设龙泉,扩军备战。其实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伏难陀,拜紫亭只是他的扯线傀儡。照我猜,纵使渤海成功立国,伏难陀亦会害死拜紫亭,再把他的儿子捧作傀儡皇帝,自己做太上皇,时机成熟后更取而代之。可惜拜紫亭一世英明,待到两年多前伏难陀和高丽的盖苏文开始来往,他才生出警觉时,一切皆晚矣。更可怕的是伏难陀已变成粟末人心中的神,就像毕玄之于突厥,傅采林之于高丽,即使拜紫亭亦无法动他。”
  跋锋寒沉吟道:“就算渤海立国,伏难陀拿什么对抗金狼军与黑狼军?”
  马吉道:“这是伏难陀策划的一场豪赌,最理想是拜紫亭战死,伏难陀代其领队击退狼军,盖苏文则借势取高丽王高健武之位而代之。至不济伏难陀亦可与盖苏文瓜分拜紫亭多年敛聚的金银珠宝,拍拍屁股各自回国。死的只是粟末族的人,他们不会少半根汗毛,如若成功,得益将是难以估计。”
  元越泽心道盖苏文早被废掉了一支胳膊,看来他在高丽政局以及军队的影响力不降反升,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顺口问道:“鬼煞一事,你了解多少?我可是知道他与伏难陀有些关系。”
  马吉愕然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大家本来是连成一线,准备反抗颉利的,但伏难陀为人太阴险狡诈,彼此间一直有隔阂,各自为政,合作起来怎可能亲密无间?”
  任俊插口道:“马老板也该吐点货出来了吧?我们就是为车师国和大小姐的货而来。”
  马吉眼中闪过一抹凶光,道:“车师国那批货是呼延铁真今天才送来的,还没分批运走。大小姐的羊皮是我从拜紫亭那里接来的,只处理了一小部分,货都在右后方的仓库里,唉,三位来得真是时候,要随我去检查一遍吗?”
  三人同时想到他是记起了呼延铁真临阵逃跑,不顾他的死活一事。
  元越泽摆了摆手,示意没必要,接着好奇地道:“拜紫亭现在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马吉茫然摇头,道:“可能是还在与伏难陀做最后的死斗,也有可能早被伏难陀控制,我也不清楚。”
  元越泽淡淡道:“阁下请吧,希望我们再无相见之日。”
  马吉垂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就欲离去。
  元越泽喝道:“把屏风后那女人带走!”
  跋锋寒与任俊下意识地瞧向远处的大屏风。
  元越泽进来时就已察觉到屏风后有一个女子,他的精神修为已进入一种神鬼莫测的玄奥境地,当然不是现在的跋锋寒和任俊能比得上的。当时以灵识查探,发觉此女口鼻呼吸之气断绝,体内经脉也没有丝毫真气往来之象,只有微弱的元神活动迹象,他虽好奇,却未在意。
  马吉头也不回地道:“小弟自己逃亡都要累死,哪有心思照顾她,况且救回她时,已是半死不活,就送给三位吧!”
  看着他肥胖的身影离去,任俊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若能干掉此人,等于断去马贼一个把脏物脱手的捷径。”
  跋锋寒答道:“一鸡死一鸡鸣,杀他没有多大意义。”
  任俊思忖半晌,道:“但此人心机不简单,不会就这样认输的,总不能留下祸害。”
  元越泽起身走向屏风,道:“我同意小俊的说法,他离开那一刻,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杀机,我们的承诺只持续十二个时辰,一切交给小俊,解决后立即到室韦来会合我们,我会派黑王与你联络。”
  任俊应了一声,长身而起,奔出营外。
  元越泽转向豪华的大屏风后,一眼看下去,立即呆住了。
  铺着厚厚锦被的长塌上,躺着一个只着单薄中衣,曲线玲珑的娇俏女子,如云长发松散,秀美的瓜子脸上,两颧各有一堆像星星般的小斑点,予人俏皮野泼的感觉,长长的凤眼紧紧闭起,双手交叠按在胸口,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美丽女神。
  她没有半分呼吸与心跳,与死人无异。但元越泽可以清楚感受得到她仍是柔软的身体所散发的青春火热气息,皮肤也是润滑而光泽照人,没有半点死亡的气息。
  刚赶过来的跋锋寒也是一呆,脱口道:“淳于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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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4-15 11:07 #123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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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黑山干戈
  元越泽虽心感奇怪此女为何会在这里,但手上不停,以真气探察她体内的状况。
  淳于薇中了一种极诡异的邪法,与种魔大法的“囚神术”走的是同一路子,但高明许多,以他的本事,若不动奇力,都无法解开此术。
  元越泽当然不会释放奇力,否则要数日才可恢复,会耽误行程。
  单如茵虚弱地伏在元越泽怀里,淳于薇清醒过来,美眸好奇地环顾众人。
  发觉到有元越泽及跋锋寒这两个教她永生难忘的英雄人物也在,她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淡下来,声音嘶哑地以不太地道的汉语道:“多谢救命之恩。”
  除了萧琲母女依旧在叙旧外,其他几女都过来了,众人团坐,将淳于薇围在中间。或许昏迷了许久,她浑身无力软弱,骨子里的野性与外表的柔弱两种相反的气质混合而成一种特别吸引人的魅力。
  元越泽一个失神,就听跋锋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琬晶见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两朵红云,立即闪身过去扶起她,真气暗渡,道:“妹子勿要怪我们无礼,连休息时间都不给你。”
  淳于薇呆望她美过天仙的清丽脸庞半晌,才摇头道:“你们有大恩于我,突厥人绝不欠人恩情。”
  顿了顿,仿佛回忆似的道:“突厥内有一存在多年的神秘邪教,听家师说几十年前开始,此教换了新的主话人,开始不断暗中派手下潜入高层,影响大汗的决断力,其野心不用想也可知晓。经过家师与大汗一番周密计划,决定以雷霆之势扫平此教。过程我就不说了,春节前时,此教位于都斤山上的总坛被被金狼军一夜踏平,他们的手下大都殉教而死,有一些早潜入汗庭的人则是投降。”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美眸射出痛恨与恐惧混合的神色,呼吸剧烈起来。
  众人都是安静地盯着她的俏脸。
  几息后,缓缓平复下来,继续道:“后根据投降的人招供,家师亲自出手,找到其教主藏身之处,在大汗前将其重创,那教主并不简单,最终重伤逃掉,家师因要奉命前往中原,就着我与二师兄带北塞十八骠骑一同出来找寻那教主的下落。”
  元越泽几人听得入神,立刻知道她口中的“教主”必是红衣法后无疑。
  跋锋寒见淳于薇说起那教主事,脸上神色开始变得极为古怪和复杂,连他都看不懂,心念电转间,问道:“毕玄是否认为以你们这些人的力量,可以杀死那受伤的教主?”
  淳于薇神色更加古怪,垂头没有答他。
  素素在一旁开导她几句,淳于薇才又仰起俏脸,呆望跋锋寒半晌,苦笑道:“师傅好狠心,唉!可怜二师兄等人白白送了性命。”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拓拔玉一行人早死了,淳于薇是惟一生还的一个。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摸棱两可的话。
  良久,淳于薇复又叹息道:“等到师傅决战那教主时,我们才发觉原来她是我和二师兄认识了十多年的知交好友,二师兄对她颇有好感,情急下被大汗发觉要异样。当初师傅派我们出来时,他曾在船上对我说此行九死一生,要我半路离去,我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都明白啦!”
  众人恍然,淳于薇虽性格天真,却不愚蠢,种种蛛丝马迹联合起来,她已猜出毕玄必须表明自己与法后并无关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拓拔玉等人缉拿法后,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影响毕玄在颉利面前的尊崇地位。拓拔玉跟随他多年,当然也能推测出其几分心意,所以才有劝淳于薇离开的话语,只是淳于薇视他为兄长,怎会轻易离去。
  元越泽沉声道:“姑娘一行人遇到了法后?拓拔兄与十八骠骑就是死在她的手上?”
  淳于薇冷哼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跑到东北来兴风作浪,盗人胎盘,妄图以邪法恢复功力,好报复师傅与大汗!”
  元越泽几人心中大讶,素素立刻问道:“妹子说的是鬼煞,我与他交过手,可以肯定他不是女人。”
  面对素素及众人的疑惑神色,淳于薇肯定地道:“我从小与她相识,只一个简单眼神和与师傅异常相似的灼热真气就可以肯定鬼煞就是她,但她为何突然变成个又瘦又老的男人,我也不明白。当日我们一行人在室韦黑山头附近的粗鲁海图码头上岸,当晚休息时就遇到他的偷袭,十八骠骑牺牲了三人,后来我们追至百里外的望建县,他又趁我们休息时突袭,将师兄等人全部杀死,擒住了我。”
  元越泽垂头深思,许久才得出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答案,那法后本就是阴阳人,根本不是个真正的女性。这答案并非胡诌,因他想起当日云芝被掳的遭遇。
  跋锋寒又问道:“那他为何没有杀你?”
  淳于薇爽快答道:“因为他不舍得,又说他从不杀女人,大家姐妹一场,不会轻易杀掉我,我的体质可结出圣胎,令他不但可恢复从前修为,更可能大胜从前,随后使我失去知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众人闻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更知淳于薇为何如此肯定鬼煞就是法后的真正原因,元越泽心道难道是因为他从不杀女人,才有云芝能保住小命的事?他乃花丛老手,一眼就看出淳于薇依旧是处子之身,法后把她藏起,马吉等人应该是在机缘巧合下遇到她的,而那法后想来该是寻找合适的“播种人”去了。
  素素眼珠一转,娇笑道:“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淳于薇略微一愕,美眸盯上元越泽,射出信任的神色。
  元越泽对她微笑颌首,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第二天,元越泽与跋锋寒出得帐篷,一路北行,往室韦方向奔去。燕原集的人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惯,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满地尸体被打扫干净,只留那个隐隐散发死气的主帐篷,无人敢靠近。
  夜空上明月斜挂,照得草原迷蒙美,晚风徐起,夜凉如水。周遭一片寂静,气氛诡异已极。
  十三天过去了,燕原集的集会早散了,空旷如野的平地上只余一座孤零零独竖平原的营帐。长风吹来,门前布帘飘飞,在这格外幽深的黑色里,予人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感觉,倍显萧索阴森。远方狼嗥声传来,似在提醒他们表面看似宁静和平的美丽大草原,实是危机暗伏。
  元越泽与跋锋寒藏身那帐篷后近百丈外的一处天然小山丘后,凝神望着前方。
  守了这么多天,二人也感厌烦,于是开始聚声成线闲聊。
  元越泽道:“小俊怎么还没回来?”
  跋锋寒答道:“马吉被吓破胆子,在草原上若一心赶路,一日一夜足可奔出六、七百里,小俊脚力不够,往返花的时间自然要长一些。是了,你的功力恢复地怎么样?”
  元越泽叹道:“连三成都不到。”
  现在已是三月初,祝玉妍还没有赶来,他虽对自己的恢复速度很不满意,却也很无奈。
  跋锋寒也叹道:“要是真可在此地解决鬼煞,元兄就没机会到室韦走一遭了。”
  元越泽道:“我只知道室韦位于黑水上游,占据的是出海的黑水下游,黑水乃塞外第一大江。室韦源于东北九夷的封稀氏,又名豕韦,是以养猪为生的一个氏族,下有五大部、数十小部,语言与契丹同。”
  跋锋寒点头道:“五部就是室韦、大室韦、北室韦、南室韦和蒙兀室韦,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蒙兀室韦,大草原的氏族均称他们为蒙人,据说是是钵室韦的分支,钵室韦的先民是西周前的彭或发的分支。此族在室韦人中勇力最著,他们每年举办的摔跤节和赛马节。吸引很多人去参加。有人说将来统—大草原的最有可能是他们。”
  元越泽同意道:“不过在颉利面前,蒙兀室韦充其量只能算是室韦中潜力最大的一族吧。”
  跋锋寒双眼神采飞扬,道:“这一族高手辈出。其中别勒古纳台和不古纳台两个兄弟,称雄准额尔古纳河。据闻从未遇过能在他们手底走上十合之将,他们都是小弟心仪的人,希望有朝一日不会令我失望。”
  元越泽皱眉道:“鬼煞跑到室韦做乱,别勒古纳台竟没能阻止住他。”
  跋锋寒失笑道:“室韦地域极广,只看鬼煞把淳于薇藏好,当知此人特别注意隐匿行踪,且他本事不俗,连拓拔玉和善于联击的十八膘骑都死在他手上,恐怕别勒古纳台兄弟也很难干掉他。”
  元越泽微微点头,心忖必须要生擒住鬼煞,好从他口中问出萧戈的下落。
  提起大草原,跋锋寒来了兴趣,又道:“大草原地势高而平坦,地域广阔,区内有以千计的大小湖泊,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南抵阴山山脉,北达贝加尔湖和叶尼水河、额尔齐斯河上游一带。东西较长,超过三千里,南北二干多里,就算以跑得最快的骏马,日行百里的高速,而全不歇息的赶路,且无任何障碍阻隔,没有一个月时间,休想横渡这大草原。从肯持山至兴安岭,从斡难河到怯绿连河、阴山山脉的广大地域,是由起伏不大的丘陵、平原、沙漠和山地组成。黄沙浩荡的戈壁沙漠位于大草原南半部和西部地区,严重缺水,成为这片平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毛之地,气候更是变化剧烈,春季多风,夏季北部多雨,南部干旱炎热。”
  元越泽点头道:“在这自然风光独特的辽阔区域,最珍贵的东西一是草,二是水,乃生存的基本条件,缺一不可。每当一地的水、草耗尽,就是转移草场,以解决饲养牲畜的问题,形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跋锋寒接着道:“牲畜是生计,水草是基本条件,在大草原上的民族,是环绕这两要素展开你争我夺的争霸战。从匈奴开始,鲜卑、柔然和今天的突厥,此兴彼继地成为大草原的霸主,有些民族被兼并,与兼并者融合为一,有的则避难远方,其变化之快,恐怕是元兄难以想象的。”
  元越泽暗暗点头:在这情势下,能存在的民族无不悍勇成风,祟尚武力,以保障水草牲畜,故高手辈出,能人无数。毕玄,跋锋寒就是最好的例子。
  跋锋寒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大草原最富饶的呼伦贝尔牧场,位于阔连海和捕鱼儿海两大湖泊间,现时是颉利的根据地,那里就相当于你们汉人的皇宫,如若有人能成功侵占此区,他将取颉利而代之,成为草原新一代的霸主领袖。”
  接着双眼泛起憧憬的神色,叹道:“呼伦贝尔草原辽阔富庶,被誉为游牧民族摇篮,我曾经到过那里,大小湖泊像一面面明镜般点缀其上,长短河流交织在绿草如茵的地面,野马成群结队的纵情驰骋,处处草浪花香,置身其中,仿如陷进一个作不完的美丽梦境里。”
  顿了一顿,又道:“最大两个湖泊就是俱伦泊和贝尔湖,由乌尔逊河连贯起来,从东面流入草原,河道的位置像游牧民族居无定所般常起变化,致河水亦会不时变咸或变淡,但却渔产丰富。元兄若不能亲眼去见识一下,确是遗憾。”
  他讲的都是这个时代的草原,教元越泽这只读过后世界书本的人心生羡慕,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杜兴对我说过,鬼煞很有可能与伏难陀关系不浅,跋兄如何看待此事?”
  跋锋寒沉吟片刻,摇头道:“我暂时推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任谁都可想到他们最多只是狼狈为奸,互相利用吧!”
  蓦地,二人身躯一震,停止对话,齐齐望向东北方。
  他二人都是不世出的年轻高手,对话同时分心注意周遭形势的变化,几百丈外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立刻将二人吸引过去。
  跋锋寒功聚双目,道:“来人只得两人,脚步不稳,若是穷途末路的鬼煞就再好不过。”
  元越泽神色一凛,沉声道:“来者最少也有三人。”
  跋锋寒愕然道:“我听出是一人脚步声,两人呼吸声,一人急促,一人时断时续,可能将死之人,被人背着,元兄如何知道还有第三人。”
  元越泽没有答他,示意他继续望过去。
  眨眼间,两道人影出现在二人视线内,前方一人身材矮小,背上背着一个大汉,后方几十丈外另有一壮汉在奋起追击。
  跋锋寒瞳孔一缩,那身材矮小的人健步如飞,好似在草地上滑翔一样,浑身更是不带半分气势,这份修为已臻化境,难怪可逃出跋锋寒的耳朵。后方壮汉也是实力不俗,但他此刻已近强弩之末,呼吸紊乱,脚步凌乱,与那矮小的人差距有如天壤云泥。
  眨眼间,二人已来到营帐前十几丈处,那身材矮小者突然停下身子,旋风般转了过去,以背对着元越泽二人方向。
  二人互相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都明白那矮小者十有八九就是鬼煞。元越泽心生诧异,他从前见过法后一面,怎么看都是个纯正女人,若没有淳于薇的提点,他肯定认不出眼前这人与法后是同一人,更遑论只是有耳闻的素素。
  那追来的壮汉疲累至极,立即也停了下来,二人遥遥相对。
  一个气喘如牛,一个气定神闲,不用动手,高下已判。
  元越泽二人再次对视,均隐约明白到那矮小身影肩上的大汉一定就是被选中的“播种人”而那追来的人自然该是其亲朋好友。
  那矮小人开口了,只听他阴恻恻地以突厥话道:“要我解决掉你,还是阁下自己了断?”
  他声音尖细低沉,却予人一种直透壮丽的星空,震得山野草原的古怪感觉。
  那壮汉气息稍微平复,同样以突厥话恨声道:“鬼煞,你无缘无故抓我大哥,又重创见义勇为的任兄弟,我不古纳台就算修为不如你,也绝不会低头!”
  元越泽二人愕然,不用说,眼前二人身份已经明了,鬼煞肩上的人该就是别勒古纳台,追来的是其亲弟不古纳台。更令二人惊讶的是,不古纳台提到的“任兄弟”很可能就是任俊,或许是任俊半路遇到此事,才插手被鬼煞重创。
  元越泽心境波澜不惊,不古纳台的话表示出任俊只是重伤,并没死去。虽是如此,他对鬼煞的恨意已提升到一个新的阶段。
  二人仔细望向气息平稳下来的不古纳台,只见他身材不高,壮如铁塔,宽阔厚实的肩膀把他整体变成方方形,腰挂马刀,眼神凌厉,头发修得只寸许长短,硬如铁针,似个猪鬃刷子,容貌不算好看,却有一股强悍豪雄惹人好感的味儿。
  鬼煞嘿嘿笑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大哥,他是我圣教的转世童子,当要为我尽力,况且我又不是害他,只是要他去享受一个动人的美女而已。”
  元越泽心道你说的话确实是真的,但从手段和行事方式上看,任谁都无法相信。
  果然,不古纳台眼中寒芒暴闪,跟着瞳孔放大,射出奇光,这是功力运集的现象。
  暴喝声中,不古纳台左肩向前微倾,右脚弹起,左脚前跨,整个人如炮弹般射向鬼煞,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双刀已来到手上,一上一下划出两个小半圆,牵引所有生机死气进入刀身,刀尖闪闪发光,有若两点寒星,分袭向鬼煞的咽喉和气海。
  凛冽的刀气充塞整个空间,只这一招,足见他非是浪得虚名之辈。
  这更是他推动十二成功力的一招,一往无前,萧煞惨烈,不成功则成仁。
  鬼煞一声低啸,不退反进,干枯的右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瘦小佝偻的身影像魔法变幻般移到不古纳台左侧尺许处,一掌击出。
  他这一掌没有丝毫掌风呼啸之声,亦不带起半分劲气,可是不古纳台清楚意识到自己不但师出无功,且所有反攻路线全给对手封死,惟一的结果就是任人鱼肉。
  鬼煞心中还在思索如何耍弄不古纳台时,突然心生警兆,两股至强至大的剑气正一左一右的攻来。当下心中不敢大意,甩远别勒古纳台,回掌就挡。
  双掌对上双剑,奇怪的是,竟没发出半分声响。
  “噗!”
  元越泽二人合力一击,强如鬼煞亦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连退两步才站稳。
  元越泽与跋锋寒已一前一后将他所有退路封死。
  以二人的性子,当然不会轻易合击,但眼前情况特殊,且元越泽又不是万全状态,二人遂一起动手,绝不给鬼煞任何溜走的机会。
  双方打了个照面。
  鬼煞年龄看起来至少已有五十,一脸皱纹,皮肤紫红,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似是在提醒人:这不是个普通的老人。
  横看竖看,他都与元越泽当日见过的女子没一点相似处。
  看清楚元越泽的长相,鬼煞眼中闪过讶色,冷哼道:“元越泽!听说你们早已离开,没想到还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想管闲事?那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趁机跑过去扶起兄长的不古纳台呆望元越泽,想不到竟在最危险的时刻,接连受到一向不被草原人瞧得起的汉人帮助。
  鬼煞提也不提跋锋寒,看似激昂,实则是心虚,他无非是要迫元越泽与他单打独斗,因为他察觉到背后的跋锋寒凌厉的气机锁上他的全身,肯定不是好惹的人。
  元越泽微微一笑,道:“我上次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女人,怎么突然变成男人了?还老成这个样子?”
  鬼煞脸色微变,眼中闪过寒芒,显然无法保持平静如水的心境。
  这正是元越泽希望看到的。
  但他此问也正式也是他无法理解的。
  轻哼一声,元越泽趁势闪电出手,邪剑与整只胳膊仿佛消失了一样,继之而来的是千万道寒芒,一时天地间尽是剑锋和激动的气旋,啸啸生风。口中喝道:“你若能在赢我,今日我再不管闲事。”
  从他出现,就开始以种种手段营造气势,一步步削弱对方的斗志,掌握主动。鬼煞先是对他突然出现而心惊,继而被他侮辱性的语言挑起怒火,心境缝隙越来越大。这倒不能怪他,因为元越泽提到的事情正是对他这种不男不女的人最大的侮辱。
  元越泽一声轻哼并不简单,全力催动真气下直传入鬼煞耳内,他蓦然呼吸不畅,像有千斤大石压在心头,全身有若刀割,对手突然爆发剑锋的寒气使她像浸进万年寒冰里一样。他原本是听人说过元越泽受伤才到草原的,哪知元越泽眼下表现根本不像受过伤的人,先机已失下,惟有勉强守回心境,捏指成剑,指尖颤动,连续以诡异刁钻的角度刺出,迎上元越泽这铺天盖地的一招。
  别勒古纳台看得目瞪口呆,以他的修为和眼力,都只能勉强看出元越泽和鬼煞在空气中留下的气痕,自忖若换自己上阵,早被大卸八块了。
  一连串沉闷密集的气劲交击声音响过,人影倏分。
  光点散去,二人站立原地,仿佛没有动过手的样子。
  鬼煞面色转为苍白,却是眯起双目微笑道:“元兄不去担心大明尊教的人,却来草原管闲事,起也怪也!”
  元越泽英俊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旋又消去,持剑卓立,表情淡然,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谁也不能阻止我今日杀你。”
  鬼煞嘿嘿笑道:“是吗?尊夫人,噢!杨广的原配恐怕不会允许你轻易杀我吧?”
  元越泽表情微变,正是被说到了心里,鬼煞意随心动,只踏前一小步,就如鬼魅般行过数丈空间,双目喷火,当胸一拳击来。
  观战二人骇然,就在鬼煞说话瞬间,他浑身暴起充塞天地的狂飚,气场灼热沸腾,直可煮铁焚金,比诸毕玄的炎阳大法还要恐怖。他这一拳虽看似简单,实是以惊人的高速和力道推进,不但连续做出变化,热度不住递增升温,无可测度,更无法掌握,但又像全无变化,返本复原地集千变万化于不变之中,如此武功,尽夺天地之造化。
  这才是鬼煞,萨满教红衣法后的真正实力。
  气场中心的元越泽长发狂舞,衣袂飘飞。心中暗叹:刚才的一剑,他已通过劲气伤了对手的经脉,哪知鬼煞丝毫不受影响,这一招的杀伤力依旧惊人。
  电光石火间,他心境恢复如初,缓缓刺出笨拙的一剑。
  不古纳台顿觉怪异,元越泽虽然只出一剑,但他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眼前尽是漫天剑影,耳内满贯虎啸龙吟的破风声,有那么有一刹那,他甚至觉得天地间一片静谧。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跋锋寒双目神光大盛,将眼前之战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印在脑海里,以便日后回忆琢磨。
  一拳一剑,竟引发出过百声紧凑连串的刺耳声响。
  两人交手的时间,似乎在瞬息间完成,又像天长地久般的无尽极。
  人影再分。
  元越泽面色惨白,后退一步的瞬间,鬼煞突然向后弹至半空中,飞退二十几丈,虽狂喷鲜血,却大笑道:“我去也!多谢元兄相……”
  话音未落,他面色立变。
  胸口不知何时,已被斩玄剑惯了个通透。
  他再无力前奔,一头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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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4-15 11:07 #124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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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白云苍狗
  鬼煞倒在地上,双目喷火,怒视悠然走来的跋锋寒。
  口中道:“跋锋寒纵横草原,英雄了得,想不到也会乘人之威,卑鄙无耻。”
  跋锋寒甘之若饴,直接坐在他面前,欣然道:“跋某人从来没以好人自居过,不过阁下的行径连我都看不下去,若论无耻,我只敢称第二。”
  鬼煞哑口无言。
  元越泽被阳气侵体,五脏如焚,半天才迫出阳气,立即拉出萧琲母女,准备询问鬼煞关于萧琲侄儿萧戈的事情。刚刚疗伤时,他的灵觉通天彻地,已察觉到鬼煞生命力虽是顽强,但最多也只能再活一刻钟。
  简单与母女说了几句,二女大喜,害人的鬼煞终于要死了,萧琲立即奔往跋锋寒的方向。
  来到那半卧在地,依旧试图运功延缓生命消逝的鬼煞面前,萧琲的喜色瞬间被震惊所取代,娇躯剧烈地颤抖着,呼吸急促地张口结舌道:“你……你就是戈儿?”
  她的目光落在鬼煞胸口处,那里正是斩玄剑穿透的位置,周围衣衫都被凌厉的剑气震碎,鬼煞紫红色的恐怖皮肤露出大片,胸口处一个明显的黑色“卍”字刺青,正是萧琲震惊的原因。
  元越泽对打扮得大方得体,表情木然的杨妟施礼后,二人也跟了上来,恰好听到萧琲的轻呼,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神色。
  不古纳台也背着并无大恙,只是被特殊手法制住穴道的兄长走了过来。
  目光落在那个印记上,元越泽想起当日萧琲说过的话。
  鬼煞睁开双眼,但见其中神光涣散,正是生命消逝的迹象,艰难地望上萧琲的俏脸,眼角开始湿润,语气却异常的平静,道:“姑姑!”
  萧琲母女悲呼一声,扑上去将他瘦弱佝偻的身躯紧紧抱住,放声大哭。
  元越泽与跋锋寒面面相觑,世事虽无常,但此事太过离奇了,任谁事先也无法看出一点苗头。
  鬼煞,也就是萧戈没有流泪,扭头瞧向元越泽,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道:“栽在你们手上,我认了。元兄可有兴趣与我做一笔交易?”
  萧琲颤抖着道:“不,戈儿一定有救的,只要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姑姑就可救活你。”
  萧戈眼中先是闪过兴奋,随即黯淡下来,道:“我感到生命的火正飞快地消逝,自己最多只能活一刻钟不到。”
  萧琲岂会看不出这点?不过是由于方寸大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罢了,而且这种恶人救活过来才是真正的造孽。闻言泪如雨下,嘴里呢喃不休。
  元越泽跪坐他身前,大手抚上萧琲母女母女的双肩,渡过真气住她们冷静,沉声道:“只要不是损人利己的事,当然可以。”
  萧戈刚刚凝聚起几分神光的眼神再度涣散,喃喃道:“损人利己,损人利己……”
  接着放声大笑,穿透胸口的长剑上,连续滴下黑色的血液,可见他情绪激动。
  笑声过后,他呼吸急促地道:“我有今天,就是刘昱害的?你们可知此人是谁?”
  元越泽一怔,没想过他与刘昱关系似乎不简单,于是简单扼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萧戈愕然,半晌方苦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得这样详细,但任你们怎么想,也猜不到武家兄弟是我派去的。”
  一直在聆听的跋锋寒突然大喝一声:“何方高人,还请前来见面!”
  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娇俏挺秀,纤美修-长的美丽身影出现在远处,盈盈巧步,似慢实快地幽雅走来。
  师妃暄。
  她依旧是一副男装打扮,气质得比春节那段日子还要清逸恬淡,仙化得更为厉害。
  眨眼间,她已来到众人面前,目光在萧戈身上一顿,道:“这位该是鬼煞吧?”
  元越泽理也不理她,心思急转:他明白萧戈与刘昱定是有极深的渊源,否则不会派武家兄弟去告密,目的也再简单不过,只想刘昱与元越泽拼个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过去的事情瞬间闪过脑海,元越泽甚至还把握到了一丝不太明朗的线索。
  萧戈就像没意识到师妃暄到来似的,仿佛对众人诉说,又好象喃喃自语地道:“当年故国被破,我与父皇在乱军中失散,后来濒死被刘昱救下。”
  他口中的故国自然是西梁,父皇则是指萧琲的大哥,西梁后主萧琮。
  萧戈继续道:“刘昱对我极好,后来他……唉!只是没想到他事后竟……你们该知我为何做女装打扮了吧!”
  众人听得一阵恶寒,他虽说得不明朗,元越泽几人想起王世充说过的话,都知道萧戈被刘昱那个变-态亵玩后阉掉,萧戈在那之后心理开始大幅度转变。
  师妃暄由于知道此事细节过少,听得迷迷糊糊。
  萧戈声音开始低了下去,断断续续道:“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但在死前,我竟觉得荣辱,面子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元兄答应替我亲手杀死刘昱,我就把其他事情都告诉你。”
  元越泽想也不想就答道:“我答应你!”
  萧戈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又道:“后来我逃出他的控制,机缘巧合下被萨满教主所救,他见我可怜,资质上佳,便传我教内的‘烈阳真功’绝学,后来我坐上教主位置,开始反击大明尊教,中途也对你们这一方势力毫不留情。”
  萧琲抽泣道:“姑姑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萧戈勉强一笑,咳出一口鲜血,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和刘昱为什么对和氏壁志在必得,那是因为除掉外层能量,里面藏着‘战神图录’的拓本,这是我从前跟在刘昱身边时偷翻他的古典时看到的,必须以独门手法方能学到此无上秘籍。我得到和氏壁后,以独门手法对壁数月,刚要开启时,却被一个气息与刘昱很相似的中年人闯了进来,趁我虚弱击伤我,然后把宝壁抢走。我好恨!”
  师妃暄露出用心的神色,可见四大奇书中最神秘的一本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突然想到元越泽当日在酒楼里抱着她所说的那番话,师妃暄不禁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元越泽剑眉紧蹙,刘昱离奇学会“战神图录”的缘由竟是这样复杂,由此推知,在广成子后,北胜天与传鹰前,一定还有高人进入过战神殿,继而将四十九幅图以精神烙印或是其他玄奥方式保留在和氏壁中,等待有缘人习练。可以说,萧戈彻头彻尾的是个失败者,人生更是悲剧得一塌糊涂,回想当日细节,元越泽明白刘昱到洛阳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抢和氏壁,他一直都在利用萧戈,心机深沉至此,天下再无人可出其右。
  元越泽把刘昱受创,已将元神移入许开山体内一事说出,萧戈放声长笑,鲜血狂喷,使人再不忍多看一眼,更可知他心底对刘昱有多恨,长笑过后,萧戈道:“我重伤未愈,毕玄找上门来,内贼和外患下,萨满教一夜消亡,我情绪失去控制,走火入魔,最终想起教内古籍中提到的一种以紫河车为引子的功法,就练了起来,自己的样貌也变得衰老。后来面对元兄时,信心大受打击,才有此死劫。”
  元越泽道:“你与伏难陀是何关系?”
  萧戈道:“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他暗地里用二十个孕妇换了我神秘的精神大法,不知拿去害什么人。”
  脑中突然想到宇文伤说过的话,元越泽又道:“萨满教内,嫡传武功只有你一个人会吗?”
  萧戈勉强点头,接着像想起什么事来似的,道:“我有一个手下,叫无相,负责掌管教内所有典籍,又奉我命潜伏在汗庭,灭教当日,未见此人出现,我想他可能太恨我,背叛我了吧!”
  他说起无相来,眼中含情脉脉,看得元越泽几人汗毛倒竖。
  元越泽隐约推测出这可能就是毕玄重振雄风的关键。
  萧戈双眼突然大睁,神光汇聚,仿佛不像个死人,吓得泪眼迷朦的萧琲母女手足无措,谁都知道他此刻是回光返照,生机马上就要断绝。
  萧琲自开始时就在不停地渡真气到他体内,见状忙加强把真气输进他体内。但萧戈的身体不住转冷,吸纳不到半分她精纯的真气。萧琲惊得魂飞魄散,狂呼道:“戈儿!戈儿!”
  萧戈像听不到姑姑的呼唤似的,继续道:“我作孽太多,死有余辜,姑姑勿要为我伤心难过,死并没有那么可怕,起码我第一次有了忏悔的念头。我死后,姑姑请将我做女装打扮火化,身后那个该是慈航静斋的弟子吧?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们斋内早有刘昱混进去的奸细。”
  接着剧烈地咳了起来,双眼也开始缓缓闭上,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喃喃道:“人生无根蒂,飘如……”
  话未说完,微睁的双眼中神光完全消没,眼皮无力地垂下来,头一歪,浑身变冷。
  萧琲母女悲叫一声,把他紧搂起来,伤痛像江河般狂泻滚流。
  元越泽心中凄然。
  萧戈本非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在刘昱的影响下,走上了邪路,一发不可收拾。死,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那些被他害过的人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他最后想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就是他自己的最好写照,其实哪个人不是这样!生命,就像路上扬起的尘埃,随风而动,不由自主。
  元越泽仰望灿烂星空中的几朵变幻默测的淡云,叹道:“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世事变幻无常,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风从一望无际的天边不住拂来,吹得浸湿了火油的柴火闪烁腾跃,不住传来急骤的辟啪声,每一次都送给虚空一团烟屑火星。
  众人眼看着火中被萧琲打扮过的萧戈的遗体化作飞灰。
  元越泽不理自己的动作有多惊世骇俗,请众人入手镯歇息。
  素素几女围了上来,见萧琲母女神色惨淡,也不多问,扶她二人休息去了。
  一番努力后,救醒别勒古纳台,已熟悉这里形势的淳于薇带着二人梳洗去了。
  师妃暄玉容虽然平静,内心确实翻起滔天巨浪,环视着这一片人间仙境许久,又将目光定在元越泽身上,接着又忍不住环目四顾。
  跋锋寒苦笑道:“我究竟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元越泽知他心意,安慰他道:“萧戈虽是琲儿亲侄,但他的行径却是令人发指,人人得而诛之。跋兄勿要愧疚了,他既能在死前大彻大悟,已属难得,此事就此过去吧,罪魁祸首还是刘昱。”
  跋锋寒感激他的理解,默默点头。
  三人皆不言语,气氛立时生出微妙的变化,一片奇异的沉默。
  跋锋寒看了一眼深思模样的元越泽以及好奇扫视的师妃暄,哈哈一笑,起身往门外走去。
  半晌,元越泽才抬起头,入目是师妃暄灵秀优美的轮廓线条,秀发半掩着的小耳朵晶莹洁白,更传来健康的发香,一时如履仙境,使得他心神荡漾,开口道:“妃暄为何来到草原?”
  在他知道师妃暄并未出卖宋玉华后,对她印象已是大转,无形间用上了这样亲昵的称呼。
  刚扭过头来的师妃暄正好对上元越泽深邃无垠的双眼,闻言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却隐约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感,左右玉颊立时被红晕全占,美艳得不可方物,充盈女性的温柔娇美,下意识地垂下螓首,答非所问地轻声道:“公子是否真是神人降世?”
  元越泽同样答非所问:“若你说是为除掉鬼煞而来,我第一个不相信。”
  师妃暄抬起头,香唇逸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没再开口。
  元越泽沉声道:“若我猜得不错,妃暄该是受师门之命,对付的目标则是我。你说过春节后不再入世,现在又入,必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师妃暄美眸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神秘色彩,灼灼地盯着他。
  元越泽一个失神,又道:“我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事实上你也上当了,颉利果真不简单。”
  师妃暄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
  元越泽知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他的意思是说有人暗中通信,不远千里的把师妃暄引到草原来,肯定不怀好意。在中土慈航静斋乃白道武林景仰的圣地,要对付静斋派出来的传人师妃暄,确是谈何容易,但在这远离中原的草原则是另一回事。而且元越泽又在此处,一旦师妃暄出事,玄门第一个要怀疑的自然是他这个魔门的盖世大魔头。
  人心永远没有最深,只有更深。
  玄门既知元越泽的行动,当然会加以阻挠,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螳螂,捕蝉的同时,也被黄雀紧紧盯死。
  师妃暄淡淡道:“公子竟不关心自己的生死吗?”
  元越泽哈哈大笑,道:“当然关心,可惜没有能杀死我的人。”
  师妃暄眼中闪过质疑的神色,她的“剑心通明”已臻极高境界,清楚地感觉到元越泽内气并不如从前雄浑,只是不知是否如传言所说那样受了重伤,还是和鬼煞一拼后留下后遗症。若现在动手,师妃暄可能会占得上风。不过想到他并无多大恶迹,一时竟下不了手。
  脑中天人交战半晌,师妃暄得出一个让自己都吃惊的结论:若杀了元越泽,她将愧疚一生,再无可能进窥天道。
  微抬螓首,正对上元越泽足可透视人心的清澈眼神,师妃暄芳心一阵慌乱,她意识到元越泽似乎已把握住她的想法,更将她心内的思想交战了然于胸。
  她心生异样的感觉,二人通过玄妙精湛的精神交流,竟已成知己。慌乱下语无伦次地道:“请公子放我出去,鬼煞事情既了,妃暄也要告辞。”
  元越泽微笑道:“人死如灯灭,萧戈虽作恶多端,但他也是受害者,临死又有悔悟,希望妃暄勿要对外人提及此事,就让它过去吧!”
  师妃暄心地善良,怎会乱嚼耳根,闻言点头答应。
  她前脚刚走,一阵雄浑的笑声传了进来,正是有说有笑的跋锋寒与别勒古纳台兄弟。
  别勒古纳台个头比元越泽还要高上少许,四肢粗壮而体型均匀完美,长发披肩,年纪不过三十,满脸须髯,轮廓清晰突出,英伟古朴,浑身散发迫人的霸气。仿似一株能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不惧任何风雨的吹袭。
  见得元越泽后,他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施礼后以突厥话道:“别勒古纳台谢过元兄救命之恩。”
  他提也不提被萧戈强行抓走一事,可知是个心胸开阔的汉子。不过元越泽心思玲珑剔透,隐约觉得别勒古纳台这人颇具野心,城府深沉,不像他的弟弟不古纳台那般率直坦白。
  客气几句,几人落座,听说任俊正在百里外静修疗养,元越泽点头道:“两位接下来要回室韦吗?”
  别勒古纳台摇头道:“我们本来也打算出来的,既然发生此事,就顺便到龙泉去看一看。”
  说到龙泉时,他眼中闪过慑人精芒。
  接着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元越泽,道:“不知元兄对黎阳陷落一事有何看法?”
  元越泽微微一怔,道:“黎阳陷落了吗?自从出得山海关,我再没有收到中原的消息。”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消息,窦建德挥军近二十万,趁着李唐在太原一带地域刘武周的狂攻,连攻三天三夜,将黎阳取到手中,李唐只逃走了几个将领。”
  元越泽明白过来,这家伙原来已经开始“进攻”面色不变,叹道:“我有些后悔救了阁下。”
  别勒古纳台面色微变,接着憋红,抱拳道:“小弟服了,请元兄恕罪,为了自己的族人,我们也不得不这样,唉!”
  不古纳台在一边缓和气氛道:“请元兄体谅大哥的苦衷,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元越泽毫不介意地道:“两位有所担心,我明白,因为自古以来,每到中原统一强大起来时,就是塞外诸族噩梦降临的时候。不过塞外人不也如此吗?只要草原一统,中原的噩梦也就到了。”
  跋锋寒插口道:“这是人性,与种族国家无关。”
  元越泽暗自叹息,塞外诸族不仅英雄辈出,且支支劲旅,精锐如李阀的唐军,相比之下亦大为失色。他们等着一群凶猛的恶狼饿狮,正在庄稼外徘徊,等候扑进来择肥而噬,而庄稼内的人仍在拼个你死我活,内斗分裂。
  天下必须一统,政治改革再难,也要实行下去。
  别勒古纳台的声音再次响起,道:“元兄若能统一中原,会怎样对待外族?”
  元越泽对他的直接挑起大拇指,点头道:“平等对待而已,就是这么简单,民族习惯保留,汉人与诸外族人均可享受平等权利。”
  言语中已表明自己的志向。
  另外三人一阵沉默。
  良久,别勒古纳台长笑道:“不瞒元兄,我们到龙泉有两个目的,一是要破坏拜紫亭立国,而是杀掉深末桓,此人勾搭颉利,是我们室韦人的叛徒,人人恨之入骨,只要我两兄弟斩杀此人,会立时声威大振,顺其自然的统一室韦。原本想那时就向元兄归降,年年进贡,想不到元兄理想这样远大,人人平等,好!若元兄异日真的一统中原,我两兄弟也一统室韦,那么定全力支持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论他这话是否是发自内心的,对室韦一族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自前段时间突利和颉利分裂,使东北形势剧变,除靺鞨外,阿保甲和别勒古纳台兄弟都有统一契丹和室韦的心。谁能趁这时机冒起,就可往向外扩张,安内攘外,故而没有人愿见邻国转强。元越泽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肯定是来草原捣乱的,这对别勒古纳台兄弟不会产生任何坏的影响,且可获得他这个两招败武尊,震慑草原人心神的不世高手支持,若真的一统室韦,扩张后甚至一统草原,部族强大起来后,他们则可为所欲为,哪还用再看元越泽的眼色。别勒古纳台确实是个目光长远,可忍辱负重的人。
  这就是一个合格政客必须具备的素质。
  元越泽再笨,也能猜出几分,闻言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道:“五彩石使拜紫亭变成众矢之的,现在龙泉是个什么样的形势?”
  不古纳台答道:“现在大草原之争,已演变成东西突厥、铁勒诸部、靺鞨八支、吐谷浑、契丹大酋们和室韦各族之争,识时务者均晓得若不想丧家亡族,首要是先团结内部。所以拜紫亭不得不在条件尚未完全成熟下行险一博。事实上拜紫亭实为东北最有远见和雄材的领袖,他摆出因仰慕中原文化而建设小长安的姿态,实质上却是针对邻国的骑战,以守城代替平原野战。契丹曾三次攻打龙泉,均无功而回,能守然后能攻。何况拜紫亭背后有高丽王鼎力支持,否则邻国何用联手来攻他。”
  从他犹豫的神色中,元越泽大概推知草原其他各族的心态:他们一方面希望靺鞨强大起来,借以对付突厥狼军,另一方面又怕靺鞨过与强大,以至于成为第二个突厥。这种矛盾的心态使他们做起事来根本不会顾及道义。
  跋锋寒沉声道:“还是想想如何对付颉利才好。”
  别勒古纳台兄弟点头称是。
  早知与金狼军一战在所难免,元越泽微微一笑,道:“我自有主张,大家先休息吧,我们明日上路,顺便接小俊一起。”
  天色已晚,众人睡下后,元越泽来到萧琲的房间。
  其他几女都已睡去,只有一袭素白长裙的杨妟依旧坐在床头读书,一边守着她。
  这个前段日子才找回失散女儿的可怜女子今日丧失至亲,没能保住兄长的血脉,心情起伏过大,早已昏沉沉睡去。
  元越泽对杨妟极为尊重,见面必施礼。杨妟淡淡回礼后,元越泽坐在床的另一头,细审萧琲憔悴的玉容,她在熟睡中似乎还受噩梦困扰,修-长秀眉微微蹙起,看得元越泽心中一阵爱怜,温柔地为她梳理略显凌乱的秀发。
  杨妟捧着书,轻诵道:“风住尘香花已衰,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间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元越泽抬起头,正与她柔和的目光相对,长叹口气,道:“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公主是否恨跋兄杀了你的表兄?”
  杨妟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我从未见过他,只听娘讲过他的才华,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世间不容。”
  一段日子下来,她已改口,不再称呼萧琲“母后”元越泽肃容道:“公主深明大义,远胜许多世间男子。”
  杨妟粉面微红,摇头谦虚,不敢再正视元越泽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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