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胡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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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难王孙
可怜兮兮的少女给放下来了,手脚还是反缚身后,光裸的身子压着野草乱石,当然不会好受。
领头的将官走了过去,蹲在少女身前,扯着蓬松的秀发,拉起苍白的俏脸,喝问道:“思棋,他们躲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少女思棋哽咽着说。
“什么?”将官勃然大怒道:“小婊子,你是想知道给数百个汉子轮奸而死的滋味了!”
“不……呜呜……不是的……呜呜……我真的不知道!”思棋恐怖地大哭道。
“胡说!”将官怒喝道:“昨夜你不是说他们躲在蟠龙山的山腰,上山后便能找到,这里便是山腰了,周围什么也没有,你又说不知道,可是不要命了。”
“我……我没有骗你的……呜呜……你们这么多人上山,他们难道不会跑吗……呜呜……我怎知道他们跑到那里。”思棋急叫道。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幡龙山只有这条出入道路,他们现在无路可逃,怎么还不现身?”将官冷笑道。
“我……我怎么知道?”思棋泣道。
“那么他们平常住在哪里?”将官问道。
“在……在山洞里。”思棋答道。
“山洞?”将官左右张望道:“山洞在哪儿?”
“在山壁后面。”思棋说。
“什么山壁?”将官冷哼道。
“前面,就在前面,两棵大树中间!”思棋说。
“那里么?”将官遥指十丈开外,那堵光秃秃的山壁道:“门户在哪里?怎样开启?”
“门户只能从里面打开,只要在上边一长两短地敲打三下,便有人开门了。”思棋不加思索道。
“壁上真的有门户的痕迹。”少女答话时,有几个军士已经走到石壁前面检视厂。
“打门吧。”将官寒声道。
军士依言敲打了几下,壁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更不会有人开门了。
“能不能把门撬开?”将官问道。
“这道门该是块实心大石,就算能够撬开,也要大费功夫的。”军士答道。
“看来他们早巳跑了,当是躲在山上,我们还是搜山吧。”副将提议道.“不用忙。”
将官点点头,高声叫道:“玉树太子,我知道你是听见的,识相的便立即现身投降,随我上京谒见主上,我便保证不会难为你,倘若要我动手,你可不会好过的。”
“张贵,你这个该死的叛徒,我在这里,有本事便来拿我,我是不会投降的!”
周义只道这个将官白费心机时,没料竟然有人在山路的另一头叫道。
周义循声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里多了一张连着车轮的椅子,还有一个年青男子大刺刺地坐在上面。
这个年轻男子一身文士打扮,手拿折扇,而对数百凶神恶煞的宋兵,却是夷然无惧,气度不凡,看来便是什么玉树太子。
周义自己也是皇室贵冑,本来没有把这个亡国太子放在心上的,此刻却是瞧的目定口呆,心里赞叹之余,也有点嫉妒,可没有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美男子。
这个玉树太子很年轻,好像比伏在张贵脚下饮泣的思棋还要年轻,也许是饱经忧患,倒没有许多未成年男子常有的稚气,难得的是脸如傅粉,唇若涂脂,剑眉入鬓,星目生辉,眼耳口鼻,无论是分开,或是合在一起来看,也是无一不美,简直是老天的杰作。
有人说貌比潘安,周义相信如果单论相貌,这个玉树太子或许更胜潘安,可惜的是身裁瘦削,个子矮小,少了点男儿气概。
“太子,半年不见,你又长高了。”张贵吃吃笑道。
“废话少说,动手呀!”玉树太子朗声道,声音悦耳动听,却使周义有点失望。
原来周义本来以为这个玉树太子易钗而弁,女扮男装,但是张贵这个叛臣分明认得他,自然知道他是男不是女了。
“太子,你的武功平平,打是打不过我们的,何苦自讨没趣?”张贵狞笑道。
“上吧,看看是谁自讨没趣!”玉树太子寒声道。
“对付你这个毛头小于,还要我动手吗?”张贵大笑道:“你们上,要活的,不要伤着他。”
几个军士答应一声,提刀便冲了过去,岂料还没有走近,便发出惨叫的声音,倒地不起。
“这手暗器可不赖呀!”张贵冷哼一声,喝道:“再上,小心折扇发出的暗器。”
周义也看见了,那几个军士杀过去时,玉树太子抬手一指,手里的折扇发出几缕银光,便把他们击倒了,然而暗器虽然厉害,也有用尽之时,更何况张贵人多势众,这个美貌少年看来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周义还没有决定要不要设法相助时,又有五、六个军士出阵了,他们制出盾牌,步步为营地分头逼了上去。
这一趟好了一点,只有两个倒下,其他几个继续冲杀,不料他们净是在玉树太子身前团团乱转,怎样也不能靠近,如此冲杀了两次,接着也分别为暗器所伤。
“你……你使用妖术!”张贵变色道。
“什么也好,你有胆子上来吗?”玉树太子冷笑道。
周义冷眼旁观,发觉玉树太子身前有许多堆乱石杂草,那几个军士冲过去时,脚下竟然没有碰上,隐隐若有所悟。
“结方阵,七人一排,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张贵下令道。
那此宋军看来训练有素,尽管知道这个小白脸不是奸吃的果子,还是立即结阵,前边以盾牌挡得密不透风,阵中还有刀手和长枪手,结成方阵后,七七四十九个壮汉便开始步步进逼了。
玉树太子可没有着忙,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冷冷地看着方阵逐渐靠近。
藏身树上的周义也像张贵和其他人一样,目不转晴地看着方阵移动,目光却落在他们的脚下。
手执盾牌的军士踏进那些好像散乱无章的草石了,说也奇怪,本来是毕直前进的脚步突然转向,遮挡身前的盾牌亦露出空隙,接着便传来几声惨叫,阵中有几个军士随即倒地,当是玉树太子乘机发出暗器。
虽然有人受伤,方阵还是继续前进,第二排的军士亦是转向,出现的空隙更多,玉树太子的暗器又再伤了许多人。
“你们退下来。”眼看方阵溃不成军,张贵终于大叫道。
周义也看清楚了,那些宋军尽管人多,却没有人碰到地上的木石,还自动绕了开去,颇像传说中为阵法所迷,因而露出破碇,致为暗器所伤,看来他是以此却敌。
“张贵,有胆子的便自己上来与我一决雌雄,不要支使别人送死。”玉树太子冷笑道。
“你净是使用妖术,算什么好汉!”张贵懊恼道。
“你卖身投靠,以众凌寡,又是好汉吗?”玉树太子骂道。
“玉树,现在你身陷重围,跑也跑不掉了,要是不投降,迟早也会落在我的手上的。”张贵悻声道。
“这是我自己的地方,为什么要跑?”玉树太子愤然道。
“要和我耗下去么?且看我如何破去你的妖法吧。”张贵眼珠一转,探手扯着思棋的秀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森然道:“人来,把这妮子挂在树上。”
“你要干什么?”思棋哭叫道。
“干什么?”张贵怪笑道:“据说秽物能破解妖法,仓卒间来不及收集秽物,唯有请你帮忙了。”
“可是要她撤尿拉粪吗?”副将笑问道。
“她也撒不了多少!”张贵大笑道,指使军士把思棋吊在两棵大树中间后,伸手便把缠在腰下的皂布扯了下来。
看见思棋腹下的牝户红红肿肿,更沾染着许多干涸了的秽渍,周义知道此女曾惨遭污辱,说不定还是给人轮奸。
“张贵,放开她!如此难为一个弱女子,你还是人吗?”玉树太子怒骂道。
“公……公子,你快点走,不要理我……呜呜……我不要活下去了!”思棋嚎啕大哭道。
“谁叫你使用妖术呀!”张贵诡笑道:“大家轮着奸了她,看看男人的秽渍能不能破去妖法。”
“不……呜呜……不要……”思棋恐怖地大叫。
“张贵,我一定要杀了你!”玉树太子咬牙切齿道。
“如果你不使用邪术,我便随时候教。”张贵大笑道。
周义暗道这个玉树太子的武功看来不大高明,要是不使用暗器阵法,便只能束手就擒了,自己纵是有心相助,但是只有七、八个亲卫,亦是有心无力,心里叹息之际,忽地发觉有异。
“好,你先把思棋放回来!”玉树太子急叫道。
“哪有这么便宜呀!”张贵狂笑道:“你们还不动手,看看要多少个男人,才能奸死这个小丫头吧!”
“放箭!”看见许多个如狼似虎的宋军朝着思棋围了上去,玉树太子蓦地大叫道:“杀……杀光了他们!”
语声未住,一阵箭雨便从四方八面射过来,接着许多手执兵刀的汉子自宋军身后杀上,可惜发动早了一点,还有些伏兵尚未到位,以致不能同时发动攻击。
宋军措手不及,给突如其来的伏兵杀得手忙脚乱,鬼哭神号,唯有奋力抵抗。
那些伏兵人数不少,估计超逾千人,尽管人多势众,但是大多身上有伤,看来是残兵败将,战力不高,全凭满腔怨气,才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遂杀得宋军头崩额裂。
然而宋军亦非易与之辈,虽败不退,负隅顽抗,勉力稳住阵脚后,便与伏兵展开激战。
周义看戏似的细看两军剧战,发觉那些伏兵虽然占了上风,但是要不是以众凌寡,恐怕不是宋军的敌手。
宋军的剽悍亦使周义大感头痛,想不到他们与己军比较,也是不遑多让,要是他朝对垒,胜负实难逆料。
在伏兵的围攻下,末军伤亡惨重,到了最后,只剩下百多人,靠拢在一起,垂死挣扎,可是四周还不住有箭矢乘隙射来,稍一疏虞,便不死即伤,看来支撑不了多久。
“住手。”就在这时,忽地听到张贵大喝一声,周义转头一看,赫然看见他手执钢刀,架在玉树太子的颈项。
那些伏兵狂攻过后,锐气渐消,突然发现头儿落入敌手,更不知如何是好,也不待领队的发出命令,纷纷住手。
“放下兵器,立即投降,否则我杀了他。”张贵大叫道。
“不,不要投降!杀了他……杀光他们,给我报仇!”玉树太子置生死于道外。
“你们退开!”张贵喘了一口气,一手抱着玉树太子的腰肢,钢刀搁在肩头,步履蹒跚地逼近把宋军团团围住的伏兵。
那些伏兵投鼠忌器,也不敢动手,自动让开道路,让张贵与没剩下多少的宋军会合。
周义发觉张贵胸前有血,该是受了伤,玉树太子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动弹,当是给他点了穴道,再看本来布下阵法的地面,多了许多具尸体,木石散乱,看来在混战之中,木石给这些尸体撞散,因而破去阵法,又或许张贵发现其中奥妙,以尸体破去阵法。
张贵终于回到自己的阵地了,好像已是费尽气力,松手便把玉树太子丢在地上,利刀支在地上,大声喘息。
“放了我们的少主!”有人大叫道。
“别做梦了……”张贵喘着气说:“你们是要同归于尽吗?”
“杀……杀了他……把他们砍成肉酱!”玉树太子嘶叫道。
“不识死活!”张贵怒吼一声,抬腿便踢,痛得玉树太子尖声惨叫,冷汗直冒。
“不要伤人!”众人齐声大叫道。
“不伤人也行……”张贵眼珠乱转,知道要这些人弃械投降无异是缘木求鱼,勉力大叫道:“让开下山的道路!”
“不行!”这时仍然是赤条条的挂在树上的思棋尖叫道:“要死大家一起死,不能放走他。”
“小贱人,那便让我先宰了你。”张贵狞笑一声,提刀便朝着思棋走过去。
“要杀先杀我……”玉树太子大叫道,还没有说毕,便看见一道人影从道旁的参天古树扑下来,人没下地,双掌已是朝着张贵击下去。
那人武功真高,三两下手脚,便夺下张贵手里的钢刀,然后把他打倒地上。
“降者免死!”两军瞧的目定口呆,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那人已经朗声叫道,来人原来是晋王周义。
“不,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玉树太子尖叫道。
那些伏兵闻言也不再犹豫了,吼声四起,舍死忘生似的朝着军心涣散的宋军进攻,溷战再度展开。
“全下来帮忙!”周义陷身乱军之中,也不容多想了,大喝一声,一个箭步抢到玉树太子身前,抬腿跨过倒在地上的身体,横刀而立,以作保护。
其实也不用下令了,周义现身后,汤卯兔等也纷纷现身,两个靠近周义的铁卫赶了过来,守护左右两翼,其他的则加入战团,砍杀那些无心恋战的宋军。
“解下那女娃子吧。”看见思棋身旁刀光剑影,周义下令道。
其中一个铁卫于是杀了过去,割开缚着思棋的绳索,抱了下来,也放在玉树太子身畔。
也许因为周义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张贵,亦也许是宋军只顾突围,不敢挑衅,他们几人虽然身处敌阵,可没有受到攻击。
转眼间,玉树太子的手下已经控制了战局,被围的宋军也大多被歼,能够突围逃走的可没有多少。
“放开我家少主!”
“少主,你没事吧。”
数十个壮汉冲到周义等身前,七嘴八舌道。
“他没什么,只是给张贵点了麻穴,解开穴道便成了。”周义退后一步,扶起玉树太子,随手解开了麻穴,无意中发觉他的胸脯硬梆梆的,再没有怀疑他是女扮男装了。
“我没事……”玉树太子吐了一口气,俊脸一红道:“思琴等在那里,找她们来吧。”
“来了……”也在这时,三个相貌姣好的少女赶了过来。
“思书,你照顾思棋,思琴,去找椅子,思画,你扶我起来。”玉树太子发出一连串命令道。
那三个看来像丫头的少女执行玉树太子的命令时,数十个汉子还是围着周义与众侍卫,其他人则开始清理战场,周义等唯有退在一旁,以免生出误会,他也乘机认住了那几个可爱的少女。
思琴把椅子取来了,那张椅子原来像车子似的,可以藉着两个轮子转动,方便行走,接着思画便把玉树太子抱起,放在椅上。
“我练功过度,以致走火入魔,双腿瘫痪。”看来是发现周义目露异色,玉树太子主动解释道。
周义低噫一声,想不到此子身怀残疾,武功也不高,却还能以阵法暗器力敌宋军。
“你是什么人?”玉树太子继续间道。
“在下王晋,从宁州前来经商的,他们是我的伙计。”周义答道。
“刚才要不是你仗义相救,恐怕……”玉树太子眼圈一红,拱手道:“我在此谢过了。”
“太子言重了。”周义还礼道,此时与他近在咫尺,发觉他的肌肤滑腻柔嫩,暗暗与自己见过的女孩子比较,包括安琪,绿衣女和圣姑在内,也无人能及,心道要是换上女装,自己虽然没有龙阳之癖,恐怕亦会生出一尝异味的冲动。
“我不过是个落难王孙,亡国遗臣,已经不是什么太子了。”玉树太子唏嘘道。
“你是哪一国的?”周义好奇地问。
“我们是幡龙国。”玉树太子凄然道。
“少主,张贵还没有死!”这时有人来报道。
“你没有杀了他吗?”玉树太子讶然道。
“没有,我只是点住他的穴道。”周义答道。
“公子……呜呜……杀了他……让我亲手杀了这个狗贼!”思棋闻声,挣扎着爬起来,激动地叫,赤裸的娇躯已经给思书找来的布帛包裹起来了。
“行,待我先问他几句话。”玉树太子点点头,目注周义道:“王先生,你们曾经亮相,要是继续行程,会让宋军那些漏网之鱼认出来的,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个吗……”周义知道他说的不错,却又不想就此离去,不禁进退两难。
“要是王先生不揣冒昧,小王想请王先多来几天,有事请教,事后当有厚报。”玉树王子腼腆道。
“太子不要客气,要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周义点头道。
“思画,我们先回去,思琴,传令大家收拾妥当后,立即退回王陵,我看宋军的援兵最迟半天便会赶到了。”玉树太子叹气道。
玉树太子该是衷心地感激周义拔刀相助,途中不仅称谢不迭,对他还好像全无戒心,进入王陵时,主动地介绍这个神秘的所在,还殷勤地着思琴把周义等领到最好的宫室歇息。
王陵原来是玉树太子祖先经营的陵墓,当年花了许多人力物力,揽通幡龙山的山腹,建造了许多宫室秘道,仿如一个地下城市,建造完成后,为了守秘,还把所有工匠远戍他方,除了皇室中人,没有人知道王陵的秘密。
蟠龙国为宋元索所灭后,玉树太子与一些忠心不贰的残兵败将无处可逃,唯有躲进王陵,久延残喘。
有一天,思棋下山办事,不料为叛将张贵认出,失手被获,被逼说出藏匿的地方,幸好玉树太子料到手下难免会有失风的日子,早作安排,以自己作饵,诱敌入伏,如果敌人势大,便只能牺牲思棋,躲在王陵闭门不出,要是宋军人少,便可以救人了。
发现张贵只有五百多人后,玉树太子以为凭自己的人手能够却敌,救回思棋,于是依计而行,谁知宋军顽强,差点便一败涂地。
经过此役后,敌人虽然知道他们在幡龙山出现,但是纵然再派大军围捕,要是没有发现,还会以为众人已经逃之天天,怎样也猜不到是躲在山腹里,就是有所怀疑,也无法攻进来的。
王陵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使周义大开眼界,可惜不见天日,有点儿气闷。
歇了半天,玉树太子才遣思琴前来,邀周义共进晚膳,却另外着人招呼汤卯兔等人。
“王公子,人在难中,没什么好酒好菜,还望见谅。”玉树公子惭愧似的说。
“太子不要客气,这些已经很好了。”周义摆摆手,有点急不及待地问道:“宋兵可有搜山吗?”
“还没有。”玉树太子摇头道:“他们派来近万人马,团团围住幡龙王陵,看来明早便开始搜山了。”
“近万人马?!”周义变色道。
“不用担心,就算能找到王陵所在,也无法攻进来的。”玉树太子充满信心道:
“必要时,我们也有其他的逃路。”
“是的……”周义心不在焉道。
玉树太子不以为意,举杯邀饮,酒过三巡后,才正色间道:“你看大周可会发兵伐宋吗?”
“会的,只是迟早吧。”周义想也不想地说。
“会迟到什么时候?”玉树太子问道。
“难说得很。”周义沉吟道:“不过要想马到功成,我看……怎样也要一两年时间准备的。”
“要这么久么?”玉树太子狐疑道:“近日宁王在江畔屯结重兵,也几番挑衅,我还道不久便会出兵了。”
“或许他会的,可是如果现在动手,恐怕是凶多吉少。”周义叹气道。
“为什么?”玉树太子讶然道。
“据我所知,他太轻敌了,又不明敌情,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何能击败宋元索。”周义有点懊恼道。
“宋元索狡猾如狐,诡计多端,一不小心,便会为他所算,真是不易应付的。”玉树太子点头道。
“太子可是打算待周军伐宋时,藉机复国吗?”周义问道。
“复国?我凭什么复国?无论谁胜谁负,蟠龙国是完了,我只是希望能够藉机杀了宋元索,给父皇母后报仇吧。”玉树太子凄然道。
“对了,张贵招供了吗?”周义舒了一口气,改口问道。
“招了,思棋也得报大仇了。”玉树太子咬牙切齿道。
“杀了吗?”周义失声叫道。
“难道你以为他不该杀吗?”玉树太子奇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义失望地说:“只是我听闻平城没有多少宋军驻守,才大着胆过江经商,没想到竟然有这许多兵马,不禁有点奇怪。”
“是这样吗?”玉树太子那精灵的眸子流露笑意道:“这是宋元索的疑兵之计,以我所知,沿江四城均驻有精兵,总数应逾五万,战船则藏在隐蔽的港湾里,预备应变的。”
“是了,一定是他的诡计。”周义恍然大悟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玉树太子笑问道。
“不知道宋元索有多少兵马?”周义知道自己无意中已露出马脚,把心一横,坦然问道。
“宋元索的本部兵马大概有十万人,除了五万余驻守江畔,其他的则分驻全国的要塞,各国的降卒还有七、八万,均远离家乡,分别驻守那些给他征服的地方,维持治安,他们虽然有些心怀异志,但是人在异地,可无法轻举妄动。”玉树太子如数家珍道。
周义继续问了许多关于南朝的问题,有的有关军情国事,有的有关风土人情,玉树太子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一道来,使他大有所获。
本来周义还有许多问题的,可是发觉玉树太子疲态毕露,自己也有点累了,于是说:“得蒙慷慨赐教,在下获益良多,现在很晚了,不敢打扰太子休息,就此告退,他日再请教吧。”
“不要客气。”玉树太子打了一个呵欠,诚恳地说:“那么我们明天再谈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玉树太子又着思琴邀周义见面。
“先生早。”玉树太子目注周义道:“小王想了一晚,心里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不知先生能不能坦诚相告。”
“请太子赐教。”周义点头道。
“不敢。”玉树太子脸泛赭色道:“看先生言谈举止,见识气度,均不类商贾中人,敢问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周义没有回答,却从怀里取出一枚黄金印章,递给玉树太子道:“真是惭愧,在下不该欺瞒太子的,这才是在下的真正身份。”
玉树太子接过一看,失声叫道:“大周晋王!你……你是北朝的贤王周义吗……”
“不错,在下正是周义。”周义点头道,暗念想不到自己的贤名传到南方,也真不枉多年苦心造作了。
“王爷,恕小王残疾在身,不能行礼。”玉树太子好像要看清楚周义似的,目不转睛地说。
“太子不要客气。”周义拱手道。
“蟠龙国没有了,我也不是什么太子。”玉树太子叹道。
“那么……那么我该怎样称呼你?”周义搔着头说。
“我……我叫你大哥,你唤我贤弟如何?”玉树太子俊脸一红,腼腆地说。
“好,那么我便放肆了。”周义爽快地答应道。
“大哥……”玉树太子热泪盈眸地说。
“贤弟……”周义也凑趣地答应一声,旋即发觉玉树太子泪盈于睫,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我太高兴了……我本来是孤苦伶仃的,想不到得了一个大哥……”玉树太子哽咽着说。
“别哭,要是高兴便不要哭了。”周义暗念此子真像女孩子,动辄便啼啼哭哭。
“不哭……我不哭……”玉树太子脸泛红霞,不好意思地擦拭着脸上泪水说。
“贤弟,今天如此高兴,愚兄没什么送给你,这个金印是父皇所赐的私章,我甚少使用,便送你留为纪念吧。”不知为什么,周义对这个亡国太子很有好感,慨然道。
“不行的,这是你的私章,怎能随便送人。”玉树太子把玩着手里的金印说。
“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可以送人的物品……”周义不禁为难,灵机一触,从颈项解下一条金链子道:“只有送你这个了,这是母后送我的,希望你喜欢吧。”
“喜欢……我喜欢……”玉树太子双手接过,激动地泫然欲泣道。
“又要哭了吗?”周义笑道。
“我……我是太欢喜了。”玉树太子泪流满脸道。
“你真奇怪,欢喜时,不笑反哭,要是气恼时,可会笑吗?”周义吃吃笑道。
“不许你笑人家……”玉树太子哭笑难分地抬起头来,央求似的说:“大哥,你……你能给人家挂上去吗?”
“行呀。”周义走了过去,从玉树太子手里接着金链子,动手给他挂上,低头看见在衣领外边那截白皙纤巧,线条优美的颈项,心里暗暗赞叹不已,接着还发觉一阵如兰似麝的芬芳直透鼻梁,却不像女孩子常用的胭脂水粉,更是暗暗称奇,忍不住问道:“贤弟,怎么你这么香的?可是擦上什么香粉?”
“那是人家天生的,哪有什么香粉!”玉树太子耳根尽赤道。
“天生的吗?”周义强慑心神,挂上项炼,暗念如果他是女儿身,怎样也不能放过。
“大哥,你等我一阵。”挂上项链后,玉树太子转动椅子的车轮,喜孜孜地往后退去说。
“你去哪里?”周义奇道。
玉树太子没有回答,回眸一笑,便退入后堂。
待了好一会,玉树太子回来了,思琴推着轮椅,其他三婢包括劫后归来的思棋在内尾随在后。
“对不起,大哥,累你久等了。”玉树太子腼腆道。
“婢子思琴……”四婢亦各自拜倒周义身前,报名见礼道:“见过王爷。”
“起来,你们起来。”周义忙不迭地摆手道,偷眼看见四婢虽然一身青衣,但是春兰秋菊,各有各的风姿,难免有点心猿意马。
“大哥,这是我送给嫂子的一点心意,请你交给她吧。”玉树太子送上一个精致的金盒子说。
“哪个嫂子?”周义莫明其妙道,打开金盒子一看,却是两块色作粉红,雕工精美,合在一起便是两头交颈鸳鸯的玉佩。
“是王妃呀,难道你还没有成亲吗?”这时四婢已经起来,分站两旁侍候,慧黠的思书笑问道。
“对,我还没有成亲。”周义点头道。
“是吗?”玉树太子眸子一亮,接着目光黯然,低头道:“那……那便送给未来的嫂子吧。”
“或者是心上人吧。”爽直的思琴格格笑道。
“我哪里有心上人。”周义失笑道:“贤弟,这些东西我没有用,还是留下来送人吧。”
“对,留下来也好,迟些时再送给王爷吧。”思书从周义手里接过金盒子,似笑非笑道。
“大哥,希望这个对你有用吧。”玉树太子白了思书一眼,再取来一卷羊皮卷子道。
“这又是什么好东西?”周义笑问道。
“这是我……我妹妹的心血……”玉树太子嗫嗫道。
“你的妹妹?”周义心中一震道,想不到他还有妹妹,看来当是个美人儿,可不能错过了。
“是,可是她已经死了,与我爹娘一起死在宋元索手里。”玉树太子唏嘘道。
“又是宋元索!”周义懊恼道。
“这是南方的形势地理图……”玉树太子徐徐打开羊皮卷子道:“为了这幅图,她……她花了一年时间,跑遍南方绘制的。”
“什么?”周义失声而叫,低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道:“这东西有用极了。”
“江畔四城后边全是平原湖泊,拿下四城后,便可以长驱直进,直捣宋元素的都城宋都了,可虑的是他不敢决战,要是弃城而走,躲进山区,要斩草除根,恐怕便要大费手脚了。”玉树太子正色道。
“咦,怎么没有平城的?”周义忽地发觉有异,指着地图说:“这个蟠城是不是就是平城?”
“是的,那时蟠龙国还在,蟠城便是如今的平城,龙城就是安城。”玉树太子解释道:“绘制此图时,南方只剩下我们蟠龙国和山南的车国,其他的全落入宋元索手里了。”
这张图又使周义生出许多问题,玉树太子也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四婢则善解人意地在旁侍候,谈了一整天。
期间有人来报,搜山的宋军已经退走了,当是找不到什么,以为他们早便跑了。
“贤弟,累了你一整天,今天到此为止,我们明天再谈吧。”看见玉树太子满睑倦容,周义歉然道。
“我不累,再多谈一会吧。”玉树太子抗声道。
“公……公子,你的病……”思画欲言又止道。
“我很好,不要多事。”玉树太子不悦道。
“贤弟,你生病么?”周义奇道:“生了什么病?我的随行侍卫,有人精通医道,可要他给你诊治?”
“我天生九阴绝脉,看过无数大夫,亦曾让武林高手运功医治,也是没有用,如果不是求好心切,强行修练内功,也不会弄至双腿瘫痪了。”玉树太子凄然道。
“九阴绝脉?”周义骇然道,闻说此乃不治之症,难怪此子只想报仇,没有复国之念了。
“我是活不长的,也不能生儿育女,蟠龙国是完了。”玉树太子泫然欲泣道。
“不,公子,你不会死的!”思棋泣道,自此至终,她也不大说话,此际却是有点失控。
“贤弟,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设法治好你的。”周义勃然道,怪不得人说天妒英才,此子多才多艺,却染此绝症,老天实在可恨。
“如果能找到天山雪莲,公子便有救了。”思琴满脸希冀之色道。
“天山雪莲乃天材地宝,数百年来从不一见,又怎能找到?”玉树太子哂道。
“只要有药能治,便有希望了。”周义抚慰道。
“治得了又如何,我命贵格贱,纵然活下去,也要受苦终生的。”玉树太子摇头道。
“什么格贵命贱?”周义不解道。
“有一个世外高人曾经给我看相,说我虽然身入皇家,贵不可言,但是天赋单薄,所以享福愈多,往后吃苦愈甚,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玉树太子木然道。
“怪力乱神,这些荒诞不经的话岂能相信?”周义不以为然道。
“天机子说无不中,国亡了,爹娘死了……妹妹也死了,可不是寻常相士的胡说八道。”玉树太子幽幽地说。
“就算是实,也不是没有化解之法的。”思画抗声道。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玉树太子恼道。
“不说,大家别说了。”周义知趣道:“贤弟,你歇一下,明天我们再谈吧。”
“那么……那么明天再见了。”玉树太子长叹一声,道:“思书、思昼,你们侍候我大哥休息吧。”
“不,不用她们侍候了。”周义摆手道。
“大哥,你恼我了吗?”玉树太子惶恐地说。
“我恼你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安歇吧。”周义柔声道。
“要不是恼我,怎么不让她们侍候?”玉树太子嗔道。
“王爷怎会恼你,只是嫌弃我们笨手笨脚吧。”思书幽怨地说。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子要你们侍候嘛。”周义尴尬地说,事实是担心面对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婢,难以控制压抑了许久的欲火,那便有损贤王的美名了。
“能够侍候你,是她们的福气,可惜我……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福气……”玉树太子忽地耳根红透道。
“既然如此,愚兄便却之不恭了。”周义点头道,倒没有留意玉树太子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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