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要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

上周末，被称为中国直播“带货一哥”的李佳琦说出这句话。他当时推销一款售价79元人民币的国产品牌花西子眉笔，有观众留言评论称该品牌越来越贵，李佳琦随即出言反驳。

他的言论登上微博热搜并惹怒网民，有人留言表示“你挣着普通人的钱，到头来嘲笑普通人贫穷”，“年轻人躺平摆烂不是因为不想努力不想挣钱，而是没有机会”，“什么都在涨，唯独工资三年不涨反而降，是怪我们没努力工作吗？”

一夜间，李佳琦掉粉百万。这场网络风波意外地折射了中国经济下行和青年失业的困境。

过去半年，青年失业率创下历史新高，一至六月各月分别为17.3%、18.1%、19.6%、20.4%、20.8%和21.3%，意味每五名16至24岁年轻人就有超过一人失业，中国国家统计局宣布八月起不再公布有关数据。

另一方面，占中国全部财富三分之一的房地产业一直徘徊在全面危机的边缘。经济学家们纷纷下调了对中国经济增长的预测，许多人的预测低于政府设定的5%左右目标。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长刘俏月前就指出，中国不会进入“低欲望社会”，原因是目前民众收入水平还太低。

李佳琦是中国最成功的网络主播之一，有中国媒体引述“2021年度中国（大陆地区）网路主播年度净收入百强榜”，指李佳琦年收入高达人民币18亿元。

他在2017年正式进入淘宝直播成为主播，2018年天猫“双十一”创下5分钟卖出1.5万支口红的纪录，赢得“口红大王”称号。他直播推销的产品从食品、化妆品到家居用品，据说每晚都能卖出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商品。

批评人士说，现时数百万中国青年面临着暗淡的经济前景，李佳琦的言论显得麻木不仁。

但这种愤怒也提供了一个窗口，让人们看到中国年轻人中普遍存在的幻灭感。“在社交媒体上回应李佳琦事件的评论中，我看到了一个正在崩溃的中国，”一条推特写道。

李佳琦的粉丝大部分是中国年轻女性，她们受到经济放缓的沉重打击，许多人发表帖文讲述她们如何为生计而挣扎，以及付出与所得工资不成正比。

有女性网民说，疫情三年工资一分都没涨，现在消费只限于日用品，也有人说11年前刚毕业月薪6000，11年后的今天已经结婚生子，但月薪5000。也有人反映，在体制内工资统一降薪22%，“现在就开2000多块钱，干活是之前的好多倍，你说有天理吗”。

另有人写道：“该做的工作一样没少做，该加吧班一样没少加，可是公司就说没钱，没项目，没收到款，节日福利砍的一丁点没有，发的十几块钱的生日礼物还在工资里面扣税，大家说这是怪我们不够努力吗？”

“锐目视频”发起微博投票，问网友近三年有没有涨工资，参与投票的1.7万网友中超过六成表示没有涨工资，近三成表示工资降了，仅一成指近三年工资涨了。

中国官媒央视网也发文批评李佳琦，指“不少网红、主播赚钱之前都很谦卑，赚钱之后变得很膨胀。但任何行业都离不开柴米油盐精打细算的普通人，一旦‘飘’了，忘记了做好服务的初心，注定被厌弃淘汰”。

这不是李佳琦第一次卷入风波，2022年6月3日，他在一场直播活动中端出一个坦克造型的雪糕蛋糕进行介绍，随后直播被中断，外界猜测他触犯“六四”事件的政治禁忌而遭封杀。他消失109天后，同年9月在淘宝直播间复出。

这次失言事件后，李佳琦很快发声明道歉承认言辞不当，“我本就是一个彩妆柜台销售员，深知大家的工作都是辛苦和不容易的。我说的话辜负了你们的期望”。该声明难平粉丝怒火，他隔天再次在直播间里含泪致歉。

对此，很多网民依然不买账，也有人指出李佳琦的罪过越来越大，因为他意外地成了思想啓蒙者，“他让大家开始思考努力奋斗却钱越来越少，社会的钱都去哪里了？”，“其实李佳琦和官方的说法意思是一样的，只不过表达不同，都是让老百姓反思，从来不让老板反思”。

也有网民反问：“外交部不是说中国经济稳中向好吗？”

BBC记者黄思琪（Kelly Ng）和王凡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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