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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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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是否是一种酷刑?

答主:宏桑
试想一下,你今年 14000 余岁,
在你幼年时,地球还是原始人时代,刀耕火种都还未出现,部族的生存源自于集体狩猎的猛犸象有没有倒下。
后来人类发现了小麦,依水而居,从游牧变成了农耕,你依稀记得,这是公元前 9000 年。
定居后,人群开始固定,你的命运开始波折,
因为你不会老去,所以部族之间流传你是恶魔,是吸血鬼,甚至有人说你会在夜晚偷偷窃取部族儿童的魂魄,用他们的夭折换取你的永生。

迫于无奈,你无法固定居住于某一处,被迫辗转于各地。
你去过了太多地方,也眼见沧海桑田,你见过苏格拉底在罗马广场中的慷慨陈词,也见过东方土地上大放异彩的诸子百家。
后来,你了解到「公元」这个词,也是因你而起。
你还记得你遇到一个叫悉达多的王子,他身坐菩提树之下,向你讲述着禅的智慧。吸收这些理论后,你一路向西,在犹如战争机器的罗马帝国传授关于禅的感知,人们拜服于你的智慧,称你为主,称你为耶稣,他们把你说的话编进昂贵的书籍,在广场竖起你的雕像。
看到书籍中那些本不属于你的样子,你有些迷茫。
永恒的生命让你经历着所有宏伟的历史,有时你是士兵,有时你是学者,你汲取了你所见到的所有人类知识;
永恒的生命让你承受着永恒的孤独,你会爱上一个人也会生儿育女,但他们并没有继承你永生的特质,你也只能一次一次看他们老去。
你开始感受到生命的虚无,从来都没有意义,每个人都只是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生物,无论这个意义是爱情,幸福,梦想还是其他。
漫长的岁月让你的生命超出了意义之网的边界,你无法像犯人一样,用心智对抗虚无,这是对你而言,最大的残酷。

后来,你尝试寻找永恒的意义:知识。
东方有个叫庄子的人曾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或许挑战这些,能让你对抗匮乏,
你经历过黑暗的中世纪,贪婪的宗教权威试图借用你的理论愚弄民众,
你看到了布鲁诺为追寻科学纵身烈火,看到达尔文不畏世俗重塑人类起源,特斯拉更是被民众视为疯狂,但他们拓展了人类的认知边界,让人类不再沉溺于虚无的宗教命理。
或许你的永生,必将有其他意义,
你想起了那个享遍人间富贵,在菩提树下顿悟的王子,想起了东方土地上那些为自己的理念据理力争的先贤。
于是你也想做点什么,所以沉浸于书海,去到了当世最著名的学校,拿到了十个博士学位。
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 35 岁的容颜,你知道,你又得离开了,
为了给你践行,你的好友们齐聚一堂,他们中有历史学家,宗教学家,心理学家,生物学家。
你看这房间内曾经收藏过的东西,还是穴居人时候的石斧,中世纪的弓箭,以及梵高亲手送你的画,你犹豫着要不要把你的所见所知,告诉这些人类知识塔尖的人们,
或许他们会理解,或许你将不再那么孤独。
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以上剧情来自于 2007 年的电影《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改编自科幻作家杰洛米・贝斯拜生前完成的最后一部小说。



大概编剧即将直面死神,才写出了这篇关于生命和永生的思考。
这是一部形而上学的电影,简单的布景,全篇靠着对话和辩论把人类所有严肃而无解的困境展现在观众面前,关于意义,关于人的生存根基,关于文明,关于宗教。

问题的内核,依旧归于哲学家口中的「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
电影给出的答案,类似于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哲学「起点是虚无,终点是孤独」
人的生命有限性可以让人逃避人生的无意义感,但永恒带来的虚无却是无处逃避的,编剧也借由主角奥德曼之口,说出了他的思考
人们信仰,只是因为人们需要信仰。

一个时代的魔法,是另一个时代的科学。

伽达默尔在《真理与方法》说人是有限性的生物,这种有限性根植于人性,是先验的,并非科学完善,文化发展而更改而变化。
在作者眼里,永恒虽非酷刑,也是一生漫长的喟叹。
人生本来就是孤独的,而死亡是一份礼物,让我们可以用爱人的怀抱,上帝的福音,梦想的漫长去与虚无相隔,或者更俗一点,追求几十年的权利,金钱,名望,美色,观念也可以赋予相对的意义和价值,
而永生的你,却势必要去挑战这终极的虚无感,
且这一路上无人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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