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背影
去年冬天,在一个年关临近的午夜,天寒地冻,我坐在火炉旁喝着罐罐茶拉着秦腔板胡正在怡然自得,忽然收到了某个人嘱托送一个妙龄女子去镇卫生院的任务。前几天刚下了大雪,路面光溜溜的,我开着前不久由于主人意外把它翻在沟里而车门严重变形的廉价货车,轮胎也因为这个原因罢工而换上了备胎,条件是清晰可见的,纵然我有近十年的大小车驾龄,我心里也在上下打鼓,路况太差,时间又紧,快不得慢不得。我在努力的寻找时间的平衡点,同时我也在寻找心里平衡点。这个妙龄女子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拿小圆凳把头打破的。 我赶到事故现场……人家家里的时候,家里的白炽灯很昏暗,勉强能看清家里的摆设。主人公小女孩穿着花色毛衣,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的垂着,遮住了脸,双手搭在大腿上,胡乱捏着一团土灰色的卫生纸,身旁有一队草木灰遮住了已经流下的血,女孩母亲木然的站在旁边,嘴皮抽搐似的动了几下,终了也没听见声音,炕边同样站着一个看起来似乎与这次事件无关的人。女孩父亲盘腿坐在炕边上,鸡窝一样的秀发下露出一张黝黑狰狞又自傲的脸,最下边的两片薄嘴里说着没怕打死云云,时不时露出香烟熏得黑黄的长门牙,叼着香烟的右手不住地胡乱挥舞着配合。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伤情,随口就问了句:“你们怎么回事,伤的重不重?”。女孩父亲就又说:“我忍她很久了,我这人就这样,只要招惹了我,我一次性就让她到位了”,说完还继续讲述了某某时间的光辉事迹,眼光从头至尾没有扫过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询问找我来的目的,女孩父亲大义凛然且满脸正义的表示租用我的车送她去卫生院治疗,不差钱,给我足够的车费和医疗费,并且自豪的承认人是他打的,他没怕一凳子打死…… 母亲终于是忍不住了,“打死了你拿什么卖钱?”,父亲立马迎着妻子的目光半跪坐起来,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着妻子冷冷的说道:“我就没知道卖女儿,要是指望她换钱,我早穷死了!”,母亲看着他嘴唇又抽搐了一下,回头找出了帽子和包头巾,我和炕边的看似与此次事件无关的那个人把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搀扶了起来,小女孩半拖拉着微微发抖的腿勉强站了起来,两只血迹斑斑的手胡乱的用手里握着的纸擦了擦。我赶忙拿出手电看头上的伤情,长长的头发下一团血糊糊的,看不清具体伤口,出于安全考虑,我也没继续耽误时间,建议赶紧出发。母亲找来了手织的毛线帽子往小女孩头上小心翼翼的 戴着,刚挨到头发,小女孩就深吸一口气,母亲赶紧就拿下来换上了包头巾,并给女孩套上棉衣。 我正准备回头出门,女孩母亲奔到炕边拿起一个手机,我以为是她自己的,没想到女孩父亲一把夺过去,恶狠狠的说:“动我的手机干啥?我不知道给钱的吗?给,拿去,转上一千块钱就行了!”,女孩母亲没搭话,接过手机操作了一下,我们就匆匆出发了。
去年冬天,在一个年关临近的午夜,天寒地冻,我坐在火炉旁喝着罐罐茶拉着秦腔板胡正在怡然自得,忽然收到了某个人嘱托送一个妙龄女子去镇卫生院的任务。前几天刚下了大雪,路面光溜溜的,我开着前不久由于主人意外把它翻在沟里而车门严重变形的廉价货车,轮胎也因为这个原因罢工而换上了备胎,条件是清晰可见的,纵然我有近十年的大小车驾龄,我心里也在上下打鼓,路况太差,时间又紧,快不得慢不得。我在努力的寻找时间的平衡点,同时我也在寻找心里平衡点。这个妙龄女子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拿小圆凳把头打破的。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伤情,随口就问了句:“你们怎么回事,伤的重不重?”。女孩父亲就又说:“我忍她很久了,我这人就这样,只要招惹了我,我一次性就让她到位了”,说完还继续讲述了某某时间的光辉事迹,眼光从头至尾没有扫过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一眼。
母亲终于是忍不住了,“打死了你拿什么卖钱?”,父亲立马迎着妻子的目光半跪坐起来,用夹着香烟的右手指着妻子冷冷的说道:“我就没知道卖女儿,要是指望她换钱,我早穷死了!”,母亲看着他嘴唇又抽搐了一下,回头找出了帽子和包头巾,我和炕边的看似与此次事件无关的那个人把跪坐在地上的小女孩搀扶了起来,小女孩半拖拉着微微发抖的腿勉强站了起来,两只血迹斑斑的手胡乱的用手里握着的纸擦了擦。我赶忙拿出手电看头上的伤情,长长的头发下一团血糊糊的,看不清具体伤口,出于安全考虑,我也没继续耽误时间,建议赶紧出发。母亲找来了手织的毛线帽子往小女孩头上小心翼翼的 戴着,刚挨到头发,小女孩就深吸一口气,母亲赶紧就拿下来换上了包头巾,并给女孩套上棉衣。
破车只有主副驾驶两个座位,我坐主驾,她们母女俩坐副驾,女孩上车的时候,母亲拿手放在女孩头顶,但是又极力控制不让触碰到头。终于女孩是坐下了,母亲看着所剩的微乎其微的座位空间,似乎迟疑了一秒,但是瞬间还是挤上来了。女孩半个屁股坐在母亲腿上,母亲努力的抱着女孩,手一直放在女孩头顶,由于衣服穿着臃肿,同时空间有限,这个姿势保持的很困难。等她们都坐稳后,女孩母亲在黑暗中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我的意见,我也没说话,默默挂一档起步,迎着一片凛冽的冰溜子,又急又慢的向镇卫生院驶去。走了有十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女孩也没有呻吟,应该是痛麻了。我突然感觉我应该说点什么,我想了很多话,有像五六十岁年级的长辈口气的,但是转念一想女孩母亲也五十多了,随之放弃,有像二十多岁小青年的,但是我想这个场合说一些没有交谈质量的话还不如沉默,我终于是顺嘴说出来了一句:明明知道你爸的那性格,你还跟他犟,感觉不对你就出去就完了嘛,何必要搞成现在这样……女孩咧着嘴吸了一口气,回到:谁让他冤枉我,我才不怕他,他要打就打。母亲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前边的路,一言不发,好像她的眼里只有路。我又加了一句:“快过年了,弄成这样有什么意思,躲一下就过去了,你过完年也就去上学了,不在家里待了嘛……”女孩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拧着屁股调整了一下坐姿,虽然这个调整和没调整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想她感觉到母亲的腿早已被她压麻了。经过差不多一小时的紧张奔波,终于算是到了镇卫生院门口。我跳下车赶着去喊大夫,她们母子俩艰难的在下车。跨过门诊通道,我冲进值班室的时候,值班大夫睡的满头大汗,似乎在神游太虚。我三俩下叫醒了他。他缓慢的起身,看了我1.5秒,对我的不礼貌行为表示短暂的不满,在问清了情况以后,给值班护士打了电话,大家都匆匆向手术室奔去。等到大夫打开手术室的大门,里面阴冷无比。冷流瞬间就将我的厚厚的黑心羽绒棉衣浸透了,我不禁打了一阵牙颤。终于所有的设备材料都收拾完备了,护士和大夫扶着女孩进了手术室,护士匆匆关上了手术室的大门。瞬间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术室门上窗户里透出一点昏暗的黄光,我们这时候也不需要光。女孩母亲在手术室门口的黑暗里站了良久,终于是感觉腿有些酸麻,也或许是在路上让女孩压的,只不过这时候注意力才转移到她的腿上吧。于是她缓缓的向窗户边挪了一下脚步,发现那儿有个手术临时用床。她摸了摸床边,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上去。她终于是坐下了。我站在楼道里无所适从,我想我应该干点什么,好让大家觉的我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我左看右看,左思右想,终于感觉这时候应该有个热水袋之类的热源是好的。我快步走到楼道尽头,巧合的发现了还没断电的开水机,不远处的条凳上放着一个被遗弃的可乐瓶。等到我接了热水又走到手术室门口不远的时候,手术室门顶的黄光斜射在楼道的窗户上,光柱下面直直的矗立着女孩母亲,自从她斜搭着靠坐在床边上,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被黑暗和寒冷封印在那个状态。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恍惚间让我感觉那道门是透明的,她能清楚地看到手术台上的女儿,此时此刻正在痛苦的煎熬。我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盯着这位母亲看了多久。等我猛然被手里的开水瓶烫的回过神来,我马上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这位母亲煎熬的一刻,虽然,图片里可能很模糊,几乎难以分辨她的身影。手术结束后,大夫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我们就匆匆往回赶了。等到她们家门口的时候,母女俩坚决要我进去坐坐,喝口热水,我执意回绝了。“都半夜两三点了,你们赶紧进去,刚缝完针,不能让风吹太久,赶紧进去吧,再不要太客气了。”她们娘俩就相互搀扶着回家了。由于离家不远,三五分钟我就赶到家了。我一进门,家里灯亮如白昼,火炉里的火也即将熄灭。我到院子里拍拍身上的风尘。进门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跳上炕,钻进暖烘烘的被窝,仰面躺着。把冻僵的双手压在屁股底下。终于还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伸手关掉了灯,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默默的敲着键盘,记录今晚平凡而不寻常的一夜。等我用半僵的手指敲完键盘,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又翻出那张照片,看了看。突然在心里回响着一个声音,母亲,无关乎文化水平,无关乎胖瘦美丑,无关乎职业分工,无关乎年龄大小,只关乎----心。我想,所谓母亲,也许就是这样吧。
走了有十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女孩也没有呻吟,应该是痛麻了。我突然感觉我应该说点什么,我想了很多话,有像五六十岁年级的长辈口气的,但是转念一想女孩母亲也五十多了,随之放弃,有像二十多岁小青年的,但是我想这个场合说一些没有交谈质量的话还不如沉默,我终于是顺嘴说出来了一句:明明知道你爸的那性格,你还跟他犟,感觉不对你就出去就完了嘛,何必要搞成现在这样……女孩咧着嘴吸了一口气,回到:谁让他冤枉我,我才不怕他,他要打就打。母亲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前边的路,一言不发,好像她的眼里只有路。我又加了一句:“快过年了,弄成这样有什么意思,躲一下就过去了,你过完年也就去上学了,不在家里待了嘛……”女孩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拧着屁股调整了一下坐姿,虽然这个调整和没调整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想她感觉到母亲的腿早已被她压麻了。
经过差不多一小时的紧张奔波,终于算是到了镇卫生院门口。我跳下车赶着去喊大夫,她们母子俩艰难的在下车。跨过门诊通道,我冲进值班室的时候,值班大夫睡的满头大汗,似乎在神游太虚。我三俩下叫醒了他。他缓慢的起身,看了我1.5秒,对我的不礼貌行为表示短暂的不满,在问清了情况以后,给值班护士打了电话,大家都匆匆向手术室奔去。等到大夫打开手术室的大门,里面阴冷无比。冷流瞬间就将我的厚厚的黑心羽绒棉衣浸透了,我不禁打了一阵牙颤。终于所有的设备材料都收拾完备了,护士和大夫扶着女孩进了手术室,护士匆匆关上了手术室的大门。瞬间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手术室门上窗户里透出一点昏暗的黄光,我们这时候也不需要光。女孩母亲在手术室门口的黑暗里站了良久,终于是感觉腿有些酸麻,也或许是在路上让女孩压的,只不过这时候注意力才转移到她的腿上吧。于是她缓缓的向窗户边挪了一下脚步,发现那儿有个手术临时用床。她摸了摸床边,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上去。她终于是坐下了。
我站在楼道里无所适从,我想我应该干点什么,好让大家觉的我是个成熟的成年人。我左看右看,左思右想,终于感觉这时候应该有个热水袋之类的热源是好的。我快步走到楼道尽头,巧合的发现了还没断电的开水机,不远处的条凳上放着一个被遗弃的可乐瓶。
等到我接了热水又走到手术室门口不远的时候,手术室门顶的黄光斜射在楼道的窗户上,光柱下面直直的矗立着女孩母亲,自从她斜搭着靠坐在床边上,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似乎被黑暗和寒冷封印在那个状态。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恍惚间让我感觉那道门是透明的,她能清楚地看到手术台上的女儿,此时此刻正在痛苦的煎熬。我也不知道在黑暗中盯着这位母亲看了多久。等我猛然被手里的开水瓶烫的回过神来,我马上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这位母亲煎熬的一刻,虽然,图片里可能很模糊,几乎难以分辨她的身影。
手术结束后,大夫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我们就匆匆往回赶了。等到她们家门口的时候,母女俩坚决要我进去坐坐,喝口热水,我执意回绝了。“都半夜两三点了,你们赶紧进去,刚缝完针,不能让风吹太久,赶紧进去吧,再不要太客气了。”她们娘俩就相互搀扶着回家了。
由于离家不远,三五分钟我就赶到家了。我一进门,家里灯亮如白昼,火炉里的火也即将熄灭。我到院子里拍拍身上的风尘。进门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跳上炕,钻进暖烘烘的被窝,仰面躺着。把冻僵的双手压在屁股底下。终于还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于是伸手关掉了灯,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默默的敲着键盘,记录今晚平凡而不寻常的一夜。等我用半僵的手指敲完键盘,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又翻出那张照片,看了看。突然在心里回响着一个声音,母亲,无关乎文化水平,无关乎胖瘦美丑,无关乎职业分工,无关乎年龄大小,只关乎----心。我想,所谓母亲,也许就是这样吧。